这要放在十年前,我听这个声音还觉得非常好听,尤其那种带有方式的腔调,听来觉得很意思。可现在听来,我却觉得心里难受。这都是因为顾晓红和我说了那个秘密的缘故。
对,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夏华。
我回过头来,却并没有看见靳欣,就问了一句:“靳欣呢?”
夏华走进教室,看着黑板上的字说道:“她说要回宿舍楼看看母大虫还在不在。”可说完这句又叹了口气。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自己写的字,猛然想起来了,以前班级只要一有活动需要在黑板上写字就基本上是林梦生的事,因为他的美术字好看。我猜,夏华肯定是睹字思人,想起了林夏的父亲林梦生。
我不好说什么,暂时还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曹维没心没肺,站在后面看着黑板说:“老林要是活着就好了,省得二师兄这字难看!”可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捂了下嘴就不说了。
夏华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梦生要是在的话也不至于让咱们看这丑字!你说对不对?武从文?”
“对对,我这不也是赶鸭子上架嘛!你们又不写,我只能自己写喽!”说着,我端详了一番,也觉得自己的粉笔字不好看,即使描了边也白描。
可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说话声:“是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我大哥的字就很好看耶!”
是靳欣!
我迅速回过头来,惊异地看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是不是正常。
她走过来嫌我挡了道,伸手拨了我一下:“起开,碍手碍脚的……盯我脸干嘛?我看你最近咋这么不正常呢,整天傻傻的,有病吧?”
我彻底无语。李鹏飞他们在那边偷着乐,夏华过来一拉靳欣手,说:“对,甭理他,他确实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我在后面伸手指了指:“我招谁惹谁了?”
有说有笑中,同学们陆续进了教室,曾经的辅导员李老师也来了,穿着一身运动装,但明显有些老了,头发都有白的了。
他一进来就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还指着我说:“这小子唉,在一个城市也从来不看我,晚上喝酒是不是得罚他?”
同学们附和着,说必须罚。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跟李老师说:“老师,我听说你在学校干得不如意?”
他一瞪眼睛:“你小子咋知道?”继而又说,“是呀,系主任也提不上,谁让咱直性呢!不过,我要出去干了,现在不是鼓励大学教师创新创业嘛,我得找点事儿做。”
我一听就乐了,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就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来将来组建的公司做技术顾问。
他上下打量着我,一拍我肩膀:“你小子不会是把铁饭碗给砸了吧?”
我笑着点头,说已经商量好了,跟几个同学合伙开公司。
他连连说好,到时候再研究。
聚会开始了,组织者顾晓红到讲台上说了开场白,然后就让大家依次上台讲一讲毕业以后的经历或者感悟。
李老师笑着说:“你们都还记得学号吧?就按学号讲!”
大学四年,自己的学号怎么会忘呢,排在第一号的夏华首先上了讲台。
“大家还记得刚入校时的同学见面会吧,互相介绍自己。我记得当时我做自我介绍时咱班有人捣乱,真是烦死了!”
同学们哈哈大笑,有人往我这边看。
夏华也笑,接着说:“其实,这十年我没什么好讲的,就生活呗!把生活二字拆开,就是谋生、活着!我相信在座的每个人生活都不易,可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不能再像青春年少时那样无忧无虑了。但我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和大家在一起的那四年大学时光,尤其忘不了咱班有个小破孩儿整天围在屁股后头叫姐!今天我可以答应他!武从文,你站起来叫姐呀!”
我瞬间懵了圈,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啊,我愣么愣眼地看着大家,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
靳欣在自己的座位上回过头来说:“大哥,叫啊!你大学四年里不就盼着这一天嘛!”
我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站了起来,可还没等开口呢,就听夏华又说:“坐下吧!我早把你当弟弟了,是你自己傻,怪谁?”
同学们哈哈大笑。
我一脸的尴尬,只好又坐了下来。接下来夏华又讲了什么我全然听不进去了,因为我在想,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呢?目的是什么?
随着一阵掌声,我回到现实,现实是,走上讲台的是靳欣。
我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生怕她会突然冒出哪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可就听她说:“亲爱的李老师,我亲爱的同学们!靳欣是个没心没肺的山里姑娘,可再没心没肺也不至于忘了这四年美好时光啊!昨天甚至是现在还有人担心我会不会想不起来大学四年那些经历呢,其实我怎么忘得了呢?对,我现在确实是记性不太好,都是因为忙的!可咱们每个人哪个不是在为生活奔忙?除了开公司创业,拼命地挣钱,我们还应该发挥专业特长,为绿化美化我们伟大的祖国,为扮美我们的美好家园而贡献自己的一分热血才对,不能像某些人那样,整天就想着哥哥姐姐的不务正业!你还年轻吗?不年轻了!看看我,都三十二了!前些日子我发现自己都有白头发了。年轻时我也曾经追在某人的屁股后头叫哥,可到头来又怎样?”
就在大家的一脸错鄂中,靳欣突然话锋一转,看着我说:“武从文!”
我惊讶地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她,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不过,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暗自祈祷,她可别发病啊。
可没想到的是,她停顿了半天才说:“行了,你坐下吧,看你吓那样!”
同学们这才哈哈大笑。我看了一眼顾晓红,她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
她又说:“不说那些事了。同学们,青春真好!少年已远方,青春不散场,不管前路多崎岖,只愿大家归来还是少年!”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靳欣走下讲台,我却听见她在自言自语:“……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天哪,那是我昨天晚上说的,她只记得话,竟然不记得说此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