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天,闲来无事,除了和同寝的几个哥们儿互相熟悉着外,我便到校门口瞎逛悠,其实主要是看校园风景,看那些在夏日林荫下提着行李一脸懵懂的女生。但我只是看,并不像那些老生们去献殷勤。和我一起瞎逛悠的还有寝室里个子最高的李鹏飞,他和我是挨着的上铺,老实人一个。还有下铺的林梦生,话痨,整天都在说梦话,自己说外号叫酒仙,可接下来的日子证明,应该是酒魔,一喝就多,一多就冲动,一冲动就惹事。
哥几个在校门口足足闲扯了一上午,眼看到中午饭时间了,李鹏飞说饿了,林梦生说先吃饭,然后回寝睡觉。三个人正往回走呢,突然,就听身后传来说话声,听上去像个孩子,嗲嗲的。
“喂!你们可是大男生唉……怎么看见弱女子拿行李反倒要跑呢?”
我们三个人同时回过头来,就见后面站着个女生,身材娇小,模样清秀,两只小辫子搭在肩上,穿的衣服也很特别,上身是那种带纽襻的白色半袖,下身是条深色短裙。这不活脱脱一个“五四”青年嘛!怎么一身民国打扮?
见我们谁也没言语,这女子手一指:“中间那个!往哪儿看呢?就你!”
我回了下头,又指着自己眨巴着眼睛问她:“你是在叫我?”
“哥!快来帮小妹拿行李呀?好沉耶!”
我咧了下嘴,小姑娘够大方的呀!李鹏飞和林梦生互相看了一眼,这两个玩意儿,转身就走!我这个气呀,这小姑娘不挺好看的嘛,跑什么呀?
我上前帮她提起行李,冷着脸说:“叫谁哥呢你?哪个系哪个班的?”
她嘻嘻地笑了一下:“大哥,我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我大哥!认识一下吧,我叫靳欣!靳是靳羽西的靳。靳羽西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著名的美籍华人。欣呢是欣欣向荣的欣!”
小姑娘说话嗲嗲的,声音与此前那个女子又是不同。因脑海中全是那不知名女子的印象,此前这小姑娘自没放在眼里,但既然人家有难处,帮一帮也没什么。
我看了看地上的行李,拎起来试了试,嗯,不轻,也不知这一路她是怎么提过来的。
“哥?”我提着行李还没等走呢,小姑娘笑呵呵地盯着我的脸,“沉吧?要不然你帮我背这个小包,我拿行李箱!”
小姑娘嘴儿还挺甜,人也仗义,可我一个不大不小的男的,凭什么拿小包让你一个姑娘家拿行李箱啊?我二话不说,提起行李就走。她在身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哪个系的你呀?家在哪里的?也不问问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就叫哥?”我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问完就觉得自己像个碎嘴婆婆。
问完我就等着听她的答复了,所以竖着耳朵,尽管她声音没有那个女子那么好听,但由于声音嗲嗲的,听上去是另一种感觉。
可是,我并没有等来想要了解的事情,她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你叫啥名也是我哥!”
我去!这什么情况?她是蛇吗?还是长在山里的藤蔓?这是要缠谁的节奏啊!
“小姑娘,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瞄了她一眼,没错,确实是个单纯的女生。
她紧走几步追上我,银铃般的笑声飘过我的耳畔后,依然是嗲嗲的声音:“哥你脸上也没写着呀!再说了,看你这一脸正气,哪会是坏人呢!”
我说不过她,索性不再言语,心想,这萌妹子不是好惹的主儿,哪有刚见一面就主动认哥的呀!难道我身上真有那股子正气?想到这儿,我不禁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可这一幕被她看了个正着,又是一阵单纯得像山间清泉般的笑声传来,我瞪了她一眼,她一吐舌头,还缩了下脖子。
前面就是各系的报到处了,我又问:“哪个系的呀你?再不说我领你上我们系了啊!”
她往前面各系的标牌看了看,又看了我一眼,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说:“哥你是园林的?该不会也是九九二吧?”
我当时就有些震惊,心说,这姑娘好聪明啊,从我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刚才我只不过是往自己系那边扫了一眼,目光又在“九九二”班报到牌前停了几秒钟,她竟然能猜出来。不过,她这句话也毫不保留地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她竟然和我是同系同班!
“还真是耶!太好了!”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像个孩子。
我皱着眉看她,竟有这么巧的事?可脑海里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位说话好听的历害女子也是同班同学,而面前这位恐怕还是她们一个寝室的,如果她整天缠着我叫哥那可怎么办?我隐隐地感到,恐怕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行,必须快刀斩乱麻!想到这儿,我紧走几步把行李箱放在报到处前,一挥手,看也不看她就说:“报到吧!我走了啊!”
“哥你干啥去?”
我这个气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上厕所!”可说完就又开始犯“二”,回头笑着又加上一句,“怎么,这你也要跟着?”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哥你要不然帮我看一下行李,我还真想上厕所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该,让你嘴欠!说这个干嘛呀我?
更让我震惊的是,这姑娘一点都不背着我,站那儿夹着腿晃,看样子是憋不住了。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只好重新走了过去,站到行李跟前看着她说:“那你去吧,就在那边!看见没有?教学楼一楼就有!进门左拐……”
她嘻嘻一笑,吐出一句:“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说完,她把背着的小包往我怀里一塞径自跑去,只留下我一脸的懵逼。
不过,这姑娘心也是真够大的了,这小包里肯定有重要物品,她就这么放心交给我一个刚认识还不知道名字的人?但咱从小就受教育,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我只好站在行李边上等她回来,眼睛却盯着报到处自己班的位置,见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来了又去,我知道,这些人将在接下来的四年时光里和我共同度过,只是暂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罢了。寝室里除了我,大个子李鹏飞和林梦生外,其它三张铺位还空着,总共六人的房间,也不知那三个家伙是何许人也,明天就是报到最后一天了,他们可真沉得住气。
我正胡思乱想呢,就见有两个女生从报到处的位置走过来,本来没打算看她们长什么样,可耳朵无意中钻进一个声音来:“……咱俩一个寝,那以后我就叫你红姐吧!”
我去!是那女子!这声音早已经在我耳朵里扎了根,有点风吹草动还能放过?
我定睛观瞧,没错,就是她!她旁边还有个看上去年龄稍大些的女生,估计就是她嘴里的“红姐”吧,看来也是我们班的。
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她就开始紧张,紧张中还有种激动和兴奋,反正就是很复杂。我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翘起脚来,抬起脚背,把那双特意换上的白色运动鞋往裤子后面蹭了蹭,这才满脸堆笑地看着她们走过来,准备打一下招呼,顺便问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眼看她已经走过来了,还面带微笑,正和那位红姐说着什么呢,我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冒然喊她似有不妥,因为尚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怎么喊?一声“喂”?没礼貌。叫大姐?没那么亲近。我决定,扬一下手,她肯定能看见。
“喂!”我扬手的同时,竟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这是种习惯,要不然单单扬一下手,她不把我当精神病才怪呢。
果然,她侧过头来,一看是我,当时就愣了一下。
我一脸笑容地正想上前打招呼呢,可冷不防胳膊被人抱住了,还听到一句:“哥,我回来了!”
是那小丫头片子靳欣!她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赶这个时候回来呢?可你回来就回来呗,干嘛还要抱一下我胳膊呀?
我甩了下手没甩开,眼睛盯着正瞪过来的那女子,尴尬至极。我想,那时我的表情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恐怕比哭强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