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郝蕾来电话,一听他病了,马上说她来看他。高举不想见人,忙说:“你不要来,不要来,我没有穿衣服。”可那边根本不听,他话未完,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高举无奈,只得赶紧起来收拾房间。对着镜子照照,脸实在无法见人,却没办法可想。正乱转,郝蕾来了。
她一进门,吃了一惊,说:“哟,高道友什么病?怎么脸……都肿了?”高举想说天花,隐约记得天花是烈性传染病,怕惊动防疫部门弄出更大的乱子,没敢说,只含混地说:“过敏,皮肤过敏。——郝道友有什么事?”郝蕾说:“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上面要搞厅级干部的民意测验,我想咱们应该给你想想主意。”
高举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不安地说:“哎呀,这怕是个问题……”郝蕾问有什么问题?高举说:“我到粮食厅时间不长,厅里的处级干部都是牛廷华提拔的,我又和牛廷华不和,要叫他们打分,还不是问题!”郝蕾点头,想了半晌,忽然高兴道:“何不叫师傅帮你发发功?师傅能影响人的思维,叫师傅发功帮你一下不行吗?”高举心直跳,连脸上蚊子咬的伤都忘了,说:“也不知道行不行?”郝蕾鼓励他:“行!肯定行!你好好求求师傅!”
要走,郝蕾悄悄说:“高厅长,我想找样东西,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高举问啥,郝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鹿鞭,有吗?——是我家老头子用!最近断档了,送货的人有点事,没跟上。”高举说:“牛鞭行吗?我没有鹿鞭,牛鞭倒有几根。”郝蕾犹豫了一下,说:“要没鹿鞭,牛鞭也凑合。牛鞭力小点。——哎,你不知道,那个玩意儿也上瘾,像鸦片一样,吃的时间长了就有依赖性了。这不,一断档,急了,到处乱抓!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又不敢吃,那都是化学的,怕有副作用。”
高举说:“就是。谁知道那都是啥玩意儿配的。”说着去找牛鞭。郝蕾打量房子,说:“高厅长咋还住这么小的房子?”高举心里一痛,但怕被郝蕾笑他无能,隐忍着说:“唉,有房子住就行了,我对这些事无所谓。”他将牛鞭拿来,郝蕾隔着塑料袋闻了闻,装进包里,边向外走边说:“老头子的鹿鞭来了,我给你要几根。鹿鞭力大。”
送走郝蕾,高举立即打电话叫来史丽萍,让她找李大师联系发功的事。史丽萍来了,大惊小怪地问他的脸咋了。高举生气,问这个师傅到底是真的假的?史丽萍一惊一乍地摇手,说:“高厅长咋能这么说话,不敢哟,师傅会知道的。”高举指着自己的脸说:“那你说,我没练功时好好的,练了功,怎么反倒叫蚊子咬成这样?”史丽萍口吃,说:“这我不知道,不敢乱说,我给你问问师傅去。”
高举便说:“好,那你一块儿问一下,师傅能不能帮我发功影响粮食厅那些处长们的思维。”便把省上要搞后备厅长摸底的事说了。史丽萍说:“行,我去联系。不过高厅长,这么大的事,你恐怕得出点血吧?你想想,影响人的思维,那得耗多大功力!是不是?还不是一个人。那些处长们都是牛廷华的死党,功力小了能影响得过来?”
高举一想也是,取了一千块钱给她,说:“这是定金。要成功了,我会重重谢他;要骗我,我可不饶人的!”史丽萍紧张得一摇手,低声说:“高厅长可千万不敢乱说,师傅会知道的!”高举说:“要绝对保密!这事就咱两个知道,出了事肯定就是你!”史丽萍说:“高厅长还信不过我吗?我这个人嘴最严了!”
高举盯着说:“你赌个咒!”史丽萍犹豫了一下,说:“高厅长,咱们可都是共产党员,不信迷信的。”高举说:“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不信迷信你咋信气功!”史丽萍说:“气功不是迷信,是有科学依据的。”高举说:“别胡扯,你赌不赌,你要不赌就把钱给我。”史丽萍拿钱的手一躲,她心里还转着这钱的主意,岂能随便撒手,说:“好,我赌。——上有天,下有地,我要告诉别的人,天打五雷轰!”高举这才放她走了。
一会儿,她来电话说:“妥了,高厅长!师傅答应了,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蚊子咬的事,我也给你问了,师傅说,这是好事。”高举说:“什么?好事?”史丽萍说:“当然是好事。你听我说完嘛。师傅说,他给你看了:你前世是一位领兵打仗的大将军,老打胜仗,杀过许多人,要按因果讲,那些命你都得一一抵偿,一条命就应该让你死一次,那是几十几百几千甚至几万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可是你练了功,罪就减轻了,果报成花报了。那些蚊子都是你前世的冤家,是来向你索命的,可你有功德,所以就让它们一人咬你一口,就算抵了一条命。你看这多好!把几千几万辈子的罪孽都消了!”
高举心里疑疑惑惑的,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但说他前世是大将军,还是老打胜仗的常胜将军,他喜欢听,放下电话,使劲回忆前世的情景,却一丝儿都想不起。
两个女人
高举的脸肿了好几天,等他去上班,厅里的人几乎全知道了。消息传到工厂,范怀桓又气又好笑,把姜姒瓶叫去商量,说:“这个蠢货也太蠢了!这样下去不行,他毁了,连我们都毁了。你去找一找,给好好说说。”姜姒瓶犹豫,皱眉说:“我怕见那个色鬼!他老要到我家里去,我咋办啊!”范怀桓叹息,摇头说:“没办法,忍一忍吧。”姜姒瓶沉默一阵,说:“也只好这样。”
要走,范怀桓说:“家里布置好了?”姜姒瓶说:“好了。我给王乃忆说好了,让她充当我妹妹。我把她家的电话告诉高举了,他要打电话,她就接。他要一听不是我,也就不敢纠缠了。”范怀桓说:“那他要到家里去看呢?”姜姒瓶说:“我也防着这一手。我把我女儿的床收拾出来了。几天在这个床上住,几天在那个床上住,看上去两张床都有人住。”范怀桓问:“那他要来,又不见王乃忆,家里只你一个人怎么办?”姜姒瓶说:“我跟乃忆约好了,只要我用脚踏地板,她就上来。床我也领她看过。”范怀桓苦笑着摇摇头,说:“真难为你了。”姜姒瓶说:“再这样下去,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范怀桓在她手上拍一拍,说:“再坚持坚持!我们没有第二条路。”
姜姒瓶找到高举,见高举脸上还隐约有红点儿,心里不由好笑,但忍着,说:“高厅长的脸还没好?”高举不好意思,说:“过敏了。”说着摸脸。姜姒瓶摇头一笑,说:“高厅长,别瞒了。全系统的人都知道了,你还瞒我。”高举的脸一下红了,说:“你……怎么知道的?”
姜姒瓶叹一声,说:“史丽萍知道的事,全天下的人就都会知道,那是有名的长舌妇,厅里谁不知道!你怎么能和她说这些嘛!”高举心跳起来,说:“她还说什么来?”姜姒瓶说:“你都跟她说过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她连你请什么大师发气影响民意测验的话都给人说了!”高举脸一下青了,说:“这个老婊子!我非治死她不可!”
姜姒瓶叹一声,说:“高厅长,现在还是想办法补救你这儿吧。她那种人,理她干啥!还脏咱们的手!”高举全无主意,说:“怎么补救?”姜姒瓶说:“我和范厂长商量了一下,最急迫的是民意测验的事。关键是要争取人。处级干部里,和老范好的,老范都会给说,让他们给你打优秀。还有一些,老范说不上话,但那些人和牛也有距离,要高厅长出面做工作。牛的死党就没办法了,只好听天由命。”
他们把系统内处级干部细细地过了一遍,姜姒瓶心里明白,能给高举投优秀票的并不多,但要鼓励他,尽量多说。高举恍恍惚惚,也说不清谁会投他的票。
高举还担着史丽萍的心,说:“那你说,史丽萍说过的那些话怎么办?”姜姒瓶说:“不承认!还能怎么办?她那个人,臭得没地方搁,她说的话谁相信?你只要坚决否认,一口咬定没有,她就完了。”高举拍拍她的手,说:“姒瓶,你救了我了!你真是我的女诸葛!我命定要‘成在女人’,看来那个成我的女人就是你。”
说着,又抚摩她的手。姜姒瓶眼睛越过他往门口看,高举以为有人,赶紧抽回手。回头看看没人,却见姜姒瓶的手已收回去了,只得往椅背上一靠,说:“什么时候到你家里看一看?你家里一定像宫殿一样?”姜姒瓶心里叫苦,脸上笑着说:“哎哟,我那个家呀,哪里敢让高厅长看。”高举说:“哎,咋能那么说。什么时间参观一下,我也仿照你的样子装修我的房子。我总得找个样板,你说是不是?”
新信息!姜姒瓶立即抓住问:“高厅长要装修房子?”高举说:“他妈的牛廷华就给分了套臭知识分子住的破楼房,还是一楼,不装修一下怎么住。”
姜姒瓶回去把高举要装修房子的话说了,范怀桓说:“他装修房子肯定还没入门,你给找人搞一搞。按高规格,一次打倒!”姜姒瓶便打电话给高举,说:“高厅长呀,我那天听您说要装修房子,找好人了吗?我正好碰上一个搞装修的,是个朋友,人挺义气,是不是就让他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