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废帝三年，二月，南襄国，湖边小屋
“这一步棋，棋势虽然凌力，但过刚则折，柔力缠身便难以催破。”
白衣道人笑着将一枚白棋轻轻落于棋盘之中。
眼前的三无少女轻咬嘴唇，她死死瞪着棋盘，如鹰般的眼神扫视着棋上局面，试图找出并不存在的破点。
她用力捏着手中的黑色棋子，那秀丽的脸上露出倔强的神情。
许久，她才将棋子落下，不甘心从喉中挤出那三个字。
“我……输……了……”
“欲望太重，反而容易迷失自我，你啊！咬死了肉就不松口，想把你带到陷阱，简直轻而易举。”
白衣道人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轻声说道。
“可主人你说过，我的攻势可以让敌人胆寒。”
“那是对于乡间混子而言，在战场上，所有人包括自己皆为棋子，只考虑自己是不行的。”
“我不懂……”
“你迟早会上这一课，但老师肯定不是我。”
白衣道人揉了揉三无少女的头发，他感觉眼前的女孩又长高了。
“我说老师啊，练习还是下棋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吧！”
在门外上另一个白发少女大喊冲了进来，试图引起白衣道人的注意。
白衣道人看着这个少女，不由摇了摇头。
一身青甲，腰边佩刀两把，两肩铁之上则雕刻着展翅翱翔的青凤，头上则带着军盔，但还是有白发从里面漏出，顽皮的在风中晃荡。
“青甲黑盔！你这是南襄凤军的装备，假装军士可是犯法的！”
白衣道人一把拿过少女咬在嘴边的狗尾巴草，严厉训斥道。
“不假装士兵这么能混进城里玩，朋友借给我玩几天了，没事了，师傅，军营外面我还看见有人租借青甲呢？不说这件事，我饿了，没有吃的吗？”
样貌秀美的少女嘟囔着说，她橱柜之中翻找一阵，最终还是可怜巴巴看着白衣道人，犹如乞求喂食的小狗又或者是狡黠的小狐狸。
“真是把你宠坏了！”
白衣道人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收白袍，棋盘上黑白两种棋子变成两条小龙归于棋盘。
“工作差不多快到了，忍着吧！”
青甲少女听出了白衣道人语气中的少许怒气，连忙低着脑袋帮忙将棋盘收起来。
然而这样她还是不老实。
白衣道人没有回头，但棋子的碰撞声音和那小母鸡般的笑声以及三无少女那呵斥声。
愉快而胡闹的气息充填了这个空间，这一刻，这个小房子已经不是高冷居士的下棋处，而是乱世小魔王的游玩场地。
不过白衣道人并没有理会，他闭着双目，盘腿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午时过后，马车滚动的声音打破了这乡间之地的宁静，三无少女和青甲少女停下了打闹，一左一右站在白衣道人两边。
门外传来少年的声音，音色之中带着暖意，宛如春风拂过双耳。
“平原公幕僚宋世平，求见古月先生。”
“宋先生，亲自光临陋室，但吾此处只有清茶，还请先生见谅。”
白衣道人客气说，三无少女站在一旁为二人倒上茶水。
“古月先生，也不要太客气，我只是来当传话筒，还不敢当先生客人。”
宋世平没有动那碗茶水，他瞟了一眼倒水的三无少女，又瞟了一眼站在一边无聊跺脚的青甲少女，眼神闪过几分厌恶，简直像是看见了落在茶水中的虫子。
“传话筒？不知平原公对我这个乡野粗鄙之人有什么指示呢？”
相比于宋世平浑身不自在，白衣道人更为从容随意，他低着眼睛，一口一口品尝着少女端来的茶水。
“不是指示，是请求！望古月先生能出山救救我们家大人。”
“救？平原公家丁上万，死士三千，良田万亩，家财万贯，更是襄平国君的兄长，如此富有如此尊贵，这么需要吾救？”
白衣道人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淡淡回答。
平和的语气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个真的需要先生帮忙，南夷猖狂，屡次率兵侵扰，凤京以南的乡镇，皆是火光冲天，遍地饥民。我主不忍夷蛮害民，故奉国主之命率领三万军队战伐南夷，然由于大意被困死在忘忧林中……”
宋世平急了。
“我们想要派遣援军，然而忘忧林古树遮天蔽日，地形曲折，皆是毒虫青蛇，已经有好几对人马折损在里面，先生曾游历南夷，熟知夷语和各种南方暗路，能将我主人带回来的也就只有古月先生了！”
“宋先生言重了，古月只是个乡野蛮人配不起先生大礼。”
白衣道人站起来还礼，待客礼节一点都不少，但话里却愈发无情。
“而且古月还是那句话，曌不入尧，月不出山。”
宋世平突然睁大双眼，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又或者他的情绪太过于复杂，搅和成一团，类似于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此时此刻他好好先生的形象瞬间全无，他现在只是个死敌。
古月笙的死敌，白衣道人和宋世平相互对视，视线交接之处隐隐之中风雪交加。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古月先生的条件吗？”
宋世平脸上挂着标准笑容。
白衣道人没有回应，他低下头轻敲桌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乡间野曲。
但两位白发少女听到此话顿时有些神情不定。
青甲少女拉住白衣道人的衣衫，手心微微颤抖。
三无少女看着白衣道人，眼中尽是担心和感激。
“若先生助我主脱身，我们将立刻拜先生为上宾，至于先生身后两位曌族少女自然也可以官复原职。”
“先生大义，吾虽死难报，此事古月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久未答话的白衣道人起身鞠躬，算是认同了宋世平的条件。
“车马和援军就在城门口，我就等着先生的好消息了，对了，先生入世，钱财万不可少，包袱内有大钱三百，足够先生花销。”
宋世平将随身包袱放在桌上，的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已经得到了古月的承诺，是时候远离这个鬼地方了，尤其是要远离了两个蛮夷小鬼！
黑色情绪要吞没宋世平，他很吃惊，他居然还能保持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没有一点笑意。
“古月先生，如果你的徒弟能名扬四海，那是因为你这个师傅，如果有一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因为你这个师傅。”
“多谢，宋先生警语，古月必铭记在心。”
白衣道人古月笙依然保持着待客礼节，不卑不亢，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怒色。
简直就像是连续重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一点感觉没有，宋世平自讨没趣只好快步离开。
古月笙目送着宋世平的背影，感觉自己头疼不已，自己想要入世，就必须解开自己身上的风尘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