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待了足足两个月,才终于迎来路怀遇的最后一场戏。
他这一生生来无人爱无人怜,就连临死了也是,齐晥,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为护祁璟钰一命死于他的箭下。
“齐晥!!!!”路怀遇丢下手中的弓,双唇颤抖,他对着染了血似的绯色的天空大笑起来“果真是我输了,哈哈哈哈,祁璟钰你这条命可是两个女人替你守下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璟钰蹲下身将长剑放在身侧,小心翼翼的用拇指擦拭掉她嘴角鲜红的血珠,齐晥眼角坠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她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边的青石板路被溅的满是血痕,“咳咳咳...太子哥哥,我是要死了吗,真..真好,你没有受伤...”
“怎么会,我们阿皖怎么会死呢?”祁璟钰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对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听话,不要开口了,太子哥哥带你去看太医,太医肯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
“太..太子哥哥,怎么,怎么连你也开始胡言乱语了呢...”齐晥的嘴唇渐渐无了血色,一滴滴滚烫的泪珠砸在祁璟钰的手背上。
路怀遇打掉自己玄色外袍上沾染的灰尘,打开手中的扇子,轻轻的扇了扇,“齐晥啊齐晥,何必呢?你真以为你家太子哥哥不知晓你的心意吗?他只是不愿意罢了,不愿意娶你,明白吗?小可怜儿,怎么还就为了这样的人掉眼泪呢?你家太子哥哥啊,哪里是世人想的那般?”
“太子...”
曾经回眸一笑胜星华的齐郡主在此刻缓缓的合上了双眼,眼角的泪痕还未干...
“路怀遇!你这逆臣暗里笼络朝廷官员,结党营私,勾结外敌,今集结私兵逼宫意图谋反篡位,骠骑将军,左相等贤良忠臣皆是命丧你手,就连你自己的亲兄长,你也...”祁璟钰说到最后却说不下去了,眼前这个锦衣华服,摇着纸扇,一副不谙世事温润公子模样的人,怎么就能长出这么一颗狼子野心?
路怀遇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似的,笑的肩膀直抖,半张脸全掩在了纸扇之下。
“太子啊太子,小的时候太傅总是夸您有盖世之才,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怎么偏偏今天却看不透形势了呢?”
祁璟钰不语。
路怀遇眸子弯弯,闷笑了几声,“我若当真是觊觎这皇位,哪能等到今天才动手?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早就知晓我做的这些大逆不道之事,但你知道为何他却充耳不闻吗?只因为他清楚我并不是想要这皇位,太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纵使再有心计,却还是识人不清,那几个老家伙在朝堂这么些年,哪能是我说扳倒就能扳倒的?还不全仰仗你父皇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继续道:“还有我那位好兄长,他啊,算是陛下奖励给我的罢了,你也知道,就算是喂狗,也得给足了食儿,它才会忠心不是?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理儿啊,陛下总不会不知吧?”
“路怀遇...”祁璟钰真的不知为何他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在他的印象中,路怀遇一直是个明朗的人,怎么说出口的这番话却如此阴暗?
“瞧瞧你这模样,若不是我先替你扫清了障碍,你的登基大典能如此顺利?这龙椅真的是你能坐稳的吗?”路怀遇嗤笑。
他不给祁璟钰开口的机会,迈开长靴走向他,“新皇陛下啊,我,路怀遇,生下来便是一把刀。”
“你我相识数十载,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祁璟钰痛心,他城府之深岂是生下来便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尊贵的太子身份的祁璟钰能明白的?
路怀遇笑吟吟的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御林军,“放心便是,我哪敢伤了您家陛下一分一毫呢?好歹我也算是为您家陛下登基出了不少力啊。”
御林军在得到祁璟钰的眼神后纷纷举剑后退,路怀遇眨了眨眼睛,“昭明,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奇怪了,什么叫竟不知我是这样的人呢?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只是你自认为已足够了解我罢了。”
“你必须死。”祁璟钰红着双眼,右手死死握紧长剑。
路怀遇从自己腰间随身携带的绣花香囊里掏出一红釉瓷瓶来,“这个臣自然清楚,就不劳烦陛下亲自动手了。”
他一口将那“三绝”吞入腹中,好苦,他不禁皱了皱眉,随后把瓷瓶摔碎在脚边,“有点苦呢,这时候要是有颗蜜饯就好了。”
“路怀遇!”祁璟钰呆了一秒,直到耳边破碎声响起他才清醒过来,“你喝了什么?你到底喝了什么东西?”
“我啊,我好歹也是一国丞相,喝的自然都是顶顶好的东西了,不过自然是没有陛下的东西好。”路怀遇嘴角依旧挂着笑,“倒是回味无穷呢。”
“路清尘,朕不准。”祁璟钰这是第一次在路怀遇面前称朕,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陛下,怎么突然唤起我的字来了?你这帝王威严可是压不住我这等佞臣的啊。”路怀遇腿脚一软,踉跄了几步还是摔在了地上,他的脸愈发白皙,从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血腥味,他这一生最注重的便是自己的外在,此刻也并不把自己当成将死之人,只是懒洋洋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将自己最心爱的纸扇别回腰间的宽边锦带,玄色长袍袖口镶绣着的也是他最心爱的银丝野鹤,就连那放着“三绝”的香囊也是他最心爱的,所有的都是他最心爱的。
祁璟钰将怀中早已没了温度的齐晥放下,来到路怀遇身边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路清尘,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来人,给我宣太医,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我找来!”
路怀遇挂着笑一手狠狠的拽下腰间挂着的那半块玉佩,塞进祁璟钰手中,“这便是你所谓的私兵的调令符,你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本来皇室之人最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才是,谁能料到在你这,却是反了过来,既已成帝,那些七情六欲便趁早弃了吧,我这一生啊就是毁在了这情字上...”
“朕要你这东西有何用?”祁璟钰话虽这样说,玉佩却是越攥越紧。
路怀遇嘴角滑下的鲜血顺着下巴滴到了衣服上,他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这肮脏的东西怎么能沾染到自己身上去呢?
“还有啊,陛下,我的清尘不是尘这个字,而是臣才对,你为帝我为臣...”
他的手从身侧滑落,嘴角的柔柔笑意也渐渐退散,路怀遇,字清臣,生得品貌俊美,凤眼柳眉,虽身为庶子,却五岁便以过人才貌名满京都,七岁便成为太子侍读,十二岁便被赐予世子封号,试想二十年前,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谪仙似的人物却会命丧于“三绝”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