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色的天,印满了童年的喜怒哀乐。光影里看穿的四季,有开学时的奋奋而乐,初识时的莫名其妙,当然少不了的,是分别时分的不舍与孤独。我们无可避免朝向不同的人生行走,或许始前无比煎熬,但人总是这样,在时间的缝隙里慢慢把空洞填满,于是我们会慢慢不再孤独。我的人生,也是这样,永远逃不过时间。
我叫林杏,一名毕业于朝阳中学的大学生,现在的我,在每天忙碌的生活中拼命努力,我相信我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真的,至少在遇见那个叫何枫的男生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十八岁以前,我的生活只有学习。“杏仁,你怎么不来找我?”远处跑来的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我的发小,她从小就扮演着一个知心姐姐的模样,带着我和妹妹一起疯狂折腾。
“妈妈说让我放学就回家,冯玲玲,我下次找你吧。”
“啊!那我找小桐去,你做完作业就来找我啊。”
“好。”我不舍的朝着冯玲玲挥手,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她俩出去过了。
“妈,我回来了。”
“阿杏呐,快回去做作业,妈妈给你做饭啊。”妈妈取下围裙系上,开始洗菜,切菜。
“妈,我……”
“怎么了?哎呀,快去做作业。做完了就能吃饭啦。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候,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办?”妈妈走过来把我推进房间,我不情愿的坐在书桌前,慢悠悠的取下书包,摊开书本,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老树在风里沙沙响着,我转过身,盯着白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奖状。
妈,我好想出去,就一次。
做完作业以后,天已经黑了,我抱着“小可”在床上躺着。“小可,我好累啊,妈妈只知道让我做作业,我好久好久没有跟玲玲和小桐外出过了。”
“砰!”
我被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了一跳,好奇的趴到窗子旁边,“杏仁!看这里!”
“玲玲?你在干嘛呢?”
我沿着窗往下看去,只看见玲玲和小桐点着蜡烛蹲在我家外面。她们笑着给我传纸飞机,我一张一张的展开,上面画着三个小人,笑得没心没肺。
那天晚上的我,像吃到了蜜糖一样甜。如果后来的我,没有离开,结局也许会不同。
“你考了89,赵琪考了多少?”妈妈拿着成绩单一个劲的逼问。
“我不知道。”
“说,是不是又贪玩了,你以前成绩我是知道的,不可能下滑这么快!”
“我没有!”
“没有?那是不是冯玲玲和李桐又来打扰你学习了?”
我拎起书包就要走,
“你今天出去了就别回来!我和爸爸养你容易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呀!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我每天做那么多作业真的很累了,回到家还要听你唠叨,我真的很烦!”我一股脑的跑进房间,反锁,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小可,为什么大人都这样,把所有的错误都放在我交的朋友身上。”
明明,她们很好啊。真的很好。
“杏仁,给你吃。”
“谁让你欺负我妹的?杏仁,没事吧?”
“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你成绩那么好,你的梦想一定能实现的!”
“我教你骑自行车,没事的,很简单。”
时间很残酷,我好想回到那个有着冯玲玲和李桐的世界里。
那天夜里,我悄悄的去厕所,无意间听到妈妈说:“帮阿杏办转学手续吧,我陪她去。”
那一刻的我,忘记了什么是重要的,忘记了很多很多,就一个劲儿的往外跑,跑到了田野,跑到了河湖。
这片田野,我过去常来的,每次心情不好,冯玲玲就会带着我来这里骑自行车,踏着踏板,感受着自然的风,感受着没有作业和成绩压迫的惬意。我在这片田野里看过满天的星星,见过银河,也见过过去开朗的自己。
我慢慢的走着,听见来自田野的蛙鸣和聒杂,真的,我是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
《秒速五厘米》里明里说过,
“我明明有想要去的地方,为什么到不了呢,我,不想看见樱花盛开的样子。”
河水潺潺,我走近浅滩,脱下鞋,光着脚踩进水里,水里的乱石按压着脚掌,痛却冰凉。我缓缓的走着,像是在告别这片我生活了十年的土地。
抱歉,冯玲玲,或许我还不够大,很多事情,我决定不了。我以为和你们做朋友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情,可是,我连这件事情都做不了。
“杏仁!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很久,你都不知道大家在担心你吗!”
“冯玲玲,我……”我哽咽着,她站在浅滩上,我在河里,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流动的河,后来的我,再也跨不过去的河。
“我会努力的,追上你。”
“对不起。”
“我可没要求你陪我在这个到处是虫子的小镇里待一辈子!你应该走出去的,我知道。”
“冯玲玲!!!”我哭着跑向她,那天晚上的她就站在我面前,她一动不动的站着,那是我最后一次抱住她。
“哭够了没?大笨蛋!!!回家了。”她用手拍着我的脑袋,抬着头看着天,我分明看见了夜色被揉进了她的眼里,好像风一吹,就能倾泄出月光。
“你跑哪去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担心你吗?”妈妈一脸焦急地拉过我,我不做声,由着她抱。
我有爸爸,有妈妈,只是在我生命的前十三年里,妈妈的心里好像只有成绩,她把我的生活安排的满满的,但所有的任务都离不开学习。她好像经常生气,每次生气都是因为我的成绩不如赵琪。
我超级喜欢赵琪的妈妈,我甚至觉得她对我比妈妈对我好太多。她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礼物,会经常让我去她家里吃饭,可是这些,我的妈妈都不会为我做。或许,如果妈妈的女儿是赵琪,她也就不会这般难过。
这天夜里我想了很多,但就是没有跟妈妈说一句话,离开这个有满天星斗的地方,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可是我最后还是离开了。
我想让她开心。
我再一次走过这条小路,翻上墙,静静坐了很久。
“这题好难呀!作业也太多了吧!杏仁,不然我们翻墙吧。”
“嗯?”
“走嘛!”冯玲玲拉着我翻上了围墙,那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光洒在我们脚下的球场上,伴随着场上的人影窜动。
和此刻一样,都是金黄色。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来自光的温柔,暖暖的,真好。
“阿杏。”
“嗯?小桐,你怎么来了?”
“阿姨做的决定应该是没办法改变了。”
站在我面前的女孩,悄悄靠近我,抱着我,那样的温度,比阳光还炙热。
“知道吗?以后,要回来看看。或者,我去找你呀!”
“小桐,今天的阳光很暖。”
“诶!你们俩,不许背着我搞事情。”冯玲玲朝向球场跑去。
“我们三个一定会好好的!”
她奔跑在阳光里,整个被墙围起的球场上,只剩下我们三个的影子,拉长,最后消失。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搬走的那天,我忍住泪水,没有说一句话,我告诉她们,我走的时候不要来看我,我怕,我会舍不得走。
“都弄好了,走吧。”妈妈放好行李,坐在了我旁边。
我说不出话,微微点了点头。任由着车开走,我把头低下,将脸埋进了双手里。
不知道这条路是好是坏,我都走了,没有回头。
到了新城市的第一晚,满是不适应。我坐在窗边,盯着天,看着它从天蓝变暗变黑,最后只剩遍地灯火。
楼下行人匆匆,车流匆匆,我却找不到归处。
“明天妈妈带你去新学校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们买点。”妈妈停下手中的活,坐到了床边。
“我不喜欢,明天直接去学校吧。”我转过身爬上床,将自己塞进了被子里,睡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夜里我偷偷掖住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这城市的夜晚我真的不喜欢,太冷,太黑。冯玲玲、小桐,突然好想好想你们。眼泪突然止不住的往外流,为了不让妈妈发现,我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却还是不断喘着粗气。这注定是难眠的一夜,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可是这是妈妈所希望的,我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我不记得我哭了多久,只是隐约间感受到脸上有种暖暖的柔柔的触感,好像是这种感觉安抚了我的波动,后半夜我好像睡得很甜。
“小杏,快点起床!把这件衣服穿上,一会儿我陪你去学校看看。”
“妈,烦!能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你瞅瞅你这孩子,这都睡多久啦!太阳都快晒屁股了。快点给我起来!”
老妈二话不说直接掀开我的被子,一阵凉风袭来,我蜷住了身子。啊~要是不出意外,她下一秒就会把我拎起来。果不其然,我被她拎起来直接进行了下一步——洗漱!
穿好了衣服,整理了头发,背上了红书包,拿到书包的那一刻,我顿了一下,妈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好啦!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回家,等开学了再过来。”心像是被突然打开一般,透进了一束光,照的人暖暖的。
走在校园的路上,我感受到了风的微凉。我知道世界一定会很美好的,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同学们,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小同学,她刚转学过来,一切都不太熟悉,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相处。进来吧,林杏。”这个新班主任感觉还不错,人很温柔。我慢慢走进教室,走上了讲台。“介绍一下你自己吧。”这样的场合我见过很多次,虽然不太正式,但此刻的我的确有些紧张。我慢慢张开嘴,却意外的打了个嗝。我懂的,我一紧张就会打嗝,那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脸红成了柿子。教室里一片嬉笑,“安静啊,安静!”班主任拍了拍桌子,示意我下去坐着。
我默默的走向了靠窗的一张空位,放下我的红书包,端正了坐姿。那个年纪的我们,对一切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好奇,我自然而然成了班里的一道风景线,像是大家在动物园观赏,而我是那个被观赏的动物。课间十分钟,我的座位四周都围满了人,我不喜欢这种不自然的关注,尤其是被陌生人关注。
“你好,我是龙奴努”
“我是普利,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张洋生”
……
所有人都在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有一瞬间注意到了不远处靠墙位置的那个男孩,有种奇怪的感受。
后来我问他们为什么那么热情,他们说因为我打的嗝让他们对我充满了好奇。
第一次,我对这里的夜晚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