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瑜将剥好的橙子连同着榨汁机都给了秋黎,随后将她打发出了厨房。
水开了,该煮面了。
等到秋黎榨好果汁,又收拾完垃圾,沈琰瑜已经端着面出来了。
一碗白面,零星点缀着几根青菜,上边盖了一层红红的泼过油的辣椒面。很简单,但就是秋黎喜欢的。
“看起来还不错嘛。”
秋黎有些意外地对沈琰瑜夸赞一句。
“尝尝看。”
沈琰瑜淡淡一笑,递过手中的筷子。
秋黎接过筷子,翻转几下手腕,轻巧几下一碗面就搅匀了。
作为喜好面食的资深人士,拌面,秋黎可是专业的。
微微挑起一筷子,秋黎细细品尝起来,待嚼过几下,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秋黎的表情太有悬念,本来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的沈琰瑜,也不禁有些忐忑。
“不合胃口吗?”
沈琰瑜有些歉意,又有些失落。
“很不错,比我做的好吃呢。”
卖完关子,秋黎见着沈琰瑜兴致不高,便很是调皮地揭晓了答案。
但她还真没有说谎,虽然自己的手艺也不错,但跟沈琰瑜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因此任凭秋黎心里再怎么不服气,但还是给了沈琰瑜很高的评价。
虽然被秋黎忽悠了,但得到这个答案的沈琰瑜还是很开心。也不枉他练习了八年的手艺。
在遇见秋黎以前,沈琰瑜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新事物,但在秋黎离开以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两种东西,秋黎喜欢的和与秋黎无关的。
“你喜欢,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沈琰瑜柔声说着,那双溢满柔情的眼眸里,映出秋黎清晰的倒影。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彼此,时间在那一刻开始走得很慢很慢,大概也是想留住那样温暖的一段时光。
秋黎回过神后,微微启唇,想要说一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得僵着手脚坐会椅子上,慌乱地将碗扒拉着靠近自己,急忙往嘴里塞进一口面,以示自己很忙的样子。
沈琰瑜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不该着急,可每次他想上前一步,秋黎都会将自己躲起来。
他很苦恼,一边是了解她鸵鸟的性子,一边又是想快刀斩乱麻地戳破她的保护罩。
秋黎埋头苦吃,沈琰瑜妥协了,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这样的无奈只会越来越多。
吃过晚饭,秋黎抢着去收拾厨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一个煮面的锅和两人的饭碗。
沈琰瑜远远坐着,看着厨房里秋黎忙碌着,这个画面是他这些年来最向往的画面,今天终于成为现实。
只是有些遗憾,那个忙碌完的人不会贴心地催促着自己去泡个澡,也不会在第二天晨起时跟自己互道早安。
“那个什么,我先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沈琰瑜还在胡思乱想时,秋黎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眼睛四处瞟开对着沈琰瑜说道。
“我送你。”
早就料到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沈琰瑜拿了钥匙便带着秋黎下了楼,电梯一路通到地下车库里,而这期间,两人也没法说过话。
沈琰瑜是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泻了满心的爱意,而这个时候他很确定秋黎还没有准备好。
秋黎呢?她只是不太会找话题聊天而已。很多年前她可以对着沈琰瑜伤心快乐都直白地说出来,但如今,站在一起,沈琰瑜不说话,她也就只剩下无言。
一路将秋黎送回家,沈琰瑜将车停在秋黎家楼下,便停在了原地。
秋黎有些疑惑,她迟疑地问道,“你……还有事吗?”
沈琰瑜没有回答,只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点点的灯光自沈琰瑜身后的车窗里打进来。
黑夜里,他看起来就像披着星光,轮廓明亮而柔和,但面容却是笼在一片暗色里。
秋黎以为沈琰瑜没什么事,便催促着,“你解下锁,我到了,该下车了,你也早点回吧。”
说完,却见沈琰瑜还是那样坐在,没什么动静。
秋黎这才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便回视,认真看着沈琰瑜的眼睛,有些朦胧。
“明天我来接你吧。”
“什么?”
沈琰瑜的声音有些含糊,似有似无,秋黎没怎么注意,一下也就没有听明白。
“我想见你。”
这一句秋黎听见了。
沈琰瑜的话太过直白,秋黎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感情外露的一面,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沈琰瑜,我们已经分手了。”
其实沈琰瑜刚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秋黎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重新接受他。
尽管他如此清楚,但被秋黎这样残忍地推开,沈琰瑜还是有些难过。
难道她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对过去的留恋吗?
沉默良久,沈琰瑜轻笑一声,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刚刚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其实是想带你去见见师傅。他生前最后一刻念叨的还是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就想带你见见他,了了他的心愿。”
秋黎没有听出他语气里极力解释的牵强,只以为真的是要去看看师傅,刚刚还一片尴尬的心思,这会已被带到了回忆里。
沈琰瑜是个孤儿,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福利院里,那里很小,小到根本就没有人会来这里领养孩子。
后来孩子越来越多,仅靠那一点点的政府补贴,福利院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很不巧院长也得急症去世了,于是这个好不容易给那些孤儿撑起的家又没了。
院里的孩子有的被工作人员送到了其他福利院,有的大一点直接出去做了童工,有的开始沿街乞讨,沈琰瑜算是最幸运的一个,他被看门的大爷带回来家。
那位大爷叫沈丘,曾经是马戏团里最优秀的驯兽师,后来年纪大了,表演时受了伤才不得已退了下来。
他把沈琰瑜带回去之后就开始教他成为一名驯兽师,也因此他才让沈琰瑜叫他师傅。
他说,他没有收养沈琰瑜,他只是教给了他谋生的手段,所以他们可以是亲如家人的师徒,但绝不是施恩者与受惠者组成的一个家庭。
事实证明,沈琰瑜天生就很亲近动物,他跟着沈丘没学多长时间就已经可以上台做一些简单的表演了。
秋黎在海洋馆里遇见沈琰瑜时,那已经是他上台表演的第四个年头了。
而那个时候他的师傅已经很老了,常常不记得回家的路。
秋黎有一次在城郊捡到他,这才与沈丘师傅熟悉起来。
虽说沈丘一直都说他和沈琰瑜不是一家人,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半点不掺假。
有时候沈丘还能清醒时,总会担心着,沈琰瑜以后不幸福怎么办?他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很遗憾?遇到了喜欢的人但却不喜欢他,那他又该多难过?
沈琰瑜从小都算是性子内敛,很少会去表达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他也不在了,那还有谁能关心关心沈琰瑜。
直到他遇见了秋黎,他看着秋黎和沈琰瑜在一起,看着他们开心地度过每一天,看着沈琰瑜一天天地开朗起来。
沈丘第一次希望如若上天有神明,他希望秋黎可以永远陪着沈琰瑜。
沈琰瑜和秋黎分手是他没有想到的,那件事来得太突然,就像一阵风,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秋黎离开了,沈琰瑜的世界坍塌了,而沈丘也彻底一病不起,没熬过多久便去世了。
此刻的秋黎还不知道沈丘去世是因为他们,当然如无意外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只是感慨着生命无常,那个教会她钓鱼的老爷爷,仿佛还在身边,举起一根手指,孩子似的告诉她要小声点。
“明天什么时候?”
数不清的回忆在脑海里游过一趟,秋黎转头问向沈琰瑜。
“下午吧。我们上午去给师傅买点东西。”
“好。”
其实沈琰瑜想的只是为了多跟秋黎待一会,待这次过后,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理由再留住秋黎。
确定了差不多,沈琰瑜终是打开车门锁,秋黎带着包推开车门下去,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身,对着沈琰瑜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
沈琰瑜摇下车窗,“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秋黎抿了抿嘴唇,牵起嘴角,“那,再见!”
说完便最进了楼门。
沈琰瑜看着秋黎的身影没入楼道暖黄色的灯光里,几步之后转过拐角,瞬间消失不见。
楼上,秋黎进门洗漱完便躺到了床上,而楼下,沈琰瑜独自一人坐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