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边上小心地站着，怯生生地喊了句阿姨。
许辰毅的妈直接走到床边，脸上的神情既心疼又恼火。“怎么回事这？”
她这么一声，跟在后面的于晴嘎嘎地踩着高跟鞋，刮起一股子寻人的香风扑了过去。“许总，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天呐，是不是疼死了？”
讲着话，她那精致的笑脸皱起来，吧嗒吧嗒地掉着豆大的泪水，我不自然地朝着病床靠近了几步，想了半天，才找出一句放在这里还算合适的话。“医生说肺部内伤，有渗血迹象，看了两天心电图，没什么异常，好好……”
话没讲完，许辰毅的妈就走过去，抬手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妈！”
许辰毅听着起身打算爬起来，可他一动就被于晴拦下，他妈妈攥着紧紧的拳头，食指指着我，气的身体都在颤抖。“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连个信儿都不通知我，是不是就指望着他要是没挺过去，故意让我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我往后缩着，小心地回答。“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手机关机了。”
“那第二天早上呢？你不一样没通知我！”
暴戾的声音在我头顶咆哮，她泛红的眼睛很吓人，我捏了捏身上的衣服，低声道着歉。“对不起，阿姨，是我考虑不周全。”
“够了！”
许辰毅喊了声，因为动作太猛，剧烈地咳嗽着。我听着心疼，想过去看看他，但是一双青葱手指扶着他胳膊，那么亲密，我跟他之间还隔着他妈妈，我就忍着没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跟他妈妈讲道：“第二天是我不让她打电话的，医生说我没事了，还让你大老远跑过来瞎担心什么。你说诺诺是那种人吗？我要真的有事，她能不告诉你吗？”
“那谁知道呢？人心总是隔肚皮，我们怎么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蚊子哼哼般的低声传来，在安静的病房里，听得却相当清楚。
那姓于的讲完了，还柔情似水地扶着许辰毅打算让他躺下，可许辰毅猛地抬头瞪着她，声音很冷厉。“你来干什么？”
“许总，你受伤住院了，我担心你来看看你嘛。”
“我现在都离职了，哪来什么许总啊？”
许辰毅忽然这样冷漠的讲话，我听着也是一愣，他可从来没跟女的这样冷漠过。忽然有些同情于晴了，这好心来看他，却被他嫌弃成这样。
果然吧，我还没开口，他妈妈就看不下去了。“怎么说话呢？晴晴也是关心你！”
于晴尴尬地站在那里，很快那抹不自然就被她在脸上化解掉，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许总，我也辞职了，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跟着你干！”
我还是低估了于晴的耐受力，这话我听着腻歪，刚我的同情心也当喂狗了，动着身子打算给他们腾地方，许辰毅高冷的声音又传来。“以后你别缠着我了行吗？我到今天才知道，我的婚姻是被你搅黄的！”
“我就是为了躲你我才辞职的，你还缠着我干嘛，放我条活路行吗？”
我停下脚步听着传来的声音，很滑稽，就像是躲债主的债务人，无端让我有些想笑。
但是，这么严肃的场合，我不能笑场。
“许总~”
于晴娇娇嗲嗲的声音磨人，可许辰毅似乎铁了心一般不理她一般，别过头不看她。于晴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两只爪子从许辰毅身上松开，流着泪跑了出去。他妈妈看着情况不对，也追了出去，俩人倒是比我先离开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我朝着许辰毅瞄了瞄，一边走过去一边讲着：“刚刚你那样说似乎挺过分的，真的挺伤人面子的。”
他似乎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这小心肝也疼的厉害。”
我冲他努了努鼻子，知道他是口是心非。
扶着他躺好以后去拉被子，刚提过胸口，他的手就摸到我的脸上，轻轻地揉了揉。“脸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其实并不是很疼，他妈妈看着架势挺吓人的，但下手并不重，老人家年纪大了，本来也没多少力气。
“傻啦吧唧的，你不会躲啊！”
他讽刺着我，我听着一点也不生气，咧着嘴继续跟他笑着。“本来这事做的也是我们不对，她担心你也是应该的。不出了这口气，你妈妈会堵心的。”
就跟我妈一样了，虽然她是没舍得打我，但现在还跟我不冷不热的，估计我不带个让她满意的老公回去，她是打着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虽然，我也知道她都是为我好，可老被人这么唠叨，是真心不喜欢啊。我都26了，还拿我当小孩子一样，嘚啵嘚地训，哎……
“刚刚干嘛那么生气，肺还没好呢，再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诺诺，从小我妈把我跟我姐养大挺不容易的，虽然我外公是有钱有势……”
我跟他同时讲着话，我讲完了他没讲完，但后面的他也没讲下去，伸手搂着我的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靠了靠。
但他终究不擅长如此煽情，很快松开了我，咳了两声。“我想抽烟。”
“抽什么抽，肺都受伤了，还抽烟！”
“咳咳！”
几乎是我话音一落，身后就传来了咳嗽声，我下意识地从床上下来，站在一边，拿捏着忐忑地心情看着他妈妈走到床边。
“程诺，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妈！”
他讲着话又想爬起来，结果一动，他妈妈就伸手把他按了下去。“躺好了！”
相当凌厉的声音，我在边上听着都打哆嗦，他也真的没再挣扎。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妈妈在这里，都轰我了，我又不好再说什么，很不舍得看了许辰毅一眼，故意把脚步放的很慢。
老太太：“怎么伤的？”
许辰毅：“就是碰上一伙黑社会而已。”
老太太：“你觉得我有那么好糊弄？大北京什么时候治安那么差过！”
许辰毅：“我要知道是谁打的我，等我好了，我不剁了他！”
老太太：“行了，这是交给你舅舅去查，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带着。”
许辰毅：“我老婆被你赶走了！”
他亮了这么一嗓子，但后来也没挣扎也没大喊，站在门外我还想偷听一会儿，但没多久他妈妈走过来把门锁上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丧气又懊恼，尼玛，我为什么这么怕他老妈啊！
虽然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离开，其实还有手机，我们俩又不会真的断了。
从医院离开我去了姚倩茜那里，刚好她今天在家。
进去之后，她正在跟几个人打牌，吵得厉害，那些人好像是她剧组里面的，有看着眼熟的，也有看着眼生的。
没理他们，直接进了客房，懒散地躺在床上给许辰毅发消息。
——你在干嘛。
但是他现在行动不便，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我的消息。发完了之后把手机扔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差不多才几分钟，就有消息提醒。
——到哪了，去找个热毛巾把脸敷一下，省的肿起来给我丢人！【猪头】
——躺着，无聊
抓着手机，心里暖暖的。
我拿了条姚倩茜没用过的一次性毛巾去厨房烧水，他们还在打牌，几乎没人注意到我。
烧了点水刚提出去，姚倩茜就把手边的杯子递给我。“哎，刚好，倒杯水，渴死我了！”
“那不是有饮水机烧着水吗？自己接去！”
“我都不嫌是自来水你嫌弃什么？”
她的注意力从手中的牌上转移到我身上，我刻意低着头，头发散着，挡着大半边脸，应该看不出来肿了吧？
她没看多久就扭过头去没理我了，我提着水去了洗手间，正湿着毛巾，外面又响起姚倩茜一嗓子。“你烧水干嘛啊，还拿毛巾，浴室不是有热水器吗？”
我心下一愣，突突地就狂跳起来，要是让姚倩茜知道我被打了，换以前她肯定找许辰毅的妈掐架去。虽然现在摸不准她会不会这么干，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什么，你别管了。”
弄好了回客房躺床上，将拧的差不多的毛巾敷在脸上，拿起手机来，微信已经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了。
——我妈就吓吓你，你就不管我死活了，让你走你就走
——程诺，有时候你特爷们，但有时候你也特孙子
——什么时候你能把对我妈的尊敬分我点啊？
——人呢
我抿着嘴笑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唉声叹气的样子。
正笑着，门开了，姚倩茜站在门口正愣愣地看着我，我一惊，忙找东西去遮我的脸，但还是太迟了，她冲过来一下子扑到床上抓起毛巾，狠狠地丢在一边。
“怎么回事，谁打的？”
看着她这怒气冲天的样子，我咬着牙冷笑着，随便找了个不要太冷的借口。
“忘了……”
“说！”霸气十足的女王范儿展露出来，我简直无辜死了。
“不是，你能打，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打了，我还不生气呢，你也别……”
后面的话我没讲下去，在触碰到她恼火严厉的眼神后，默默地丧失了开口的勇气。她也只是瞪着我没讲话，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结果她突然抢了我手机，翻开去看。
我在后面抢着，但她这伸手敏捷的就像李小龙附体，根本抢不到。我眼睁睁看着她把我跟许辰毅的聊天记录看完了，简直想把自己给宰了。都说苹果手机重在保密性强，重在识别度高，可我握着那苹果，愣是嫌有密码锁麻烦，压根没设。
“是姓许的他妈打得！”
“不是！”
她把手机一丢，随便往床上一趟。“程二诺，你真的是没救了，都这样了，你还跟他纠缠不清！”
瞄了她一眼，硬着头皮讲。“其实我想一辈子跟他纠缠不清的。”
她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很疲倦地眯起了眼睛。
“其实那姓许的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有时候你特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