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的丫鬟婆子纷纷指认:“刚才就是她,就是她进了产房。”
路毓秀上前一把抓住那丫鬟的胳膊,大怒道:“是不是你害了我姐姐?”
丫鬟全身颤抖,满脸惊惧地看着满脸血污的路毓秀,感觉她就像地狱饿鬼一般恐怖可怕,牙关打颤地道:“是……是……,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啊——”
路毓秀生生捏断了她的臂骨,“说,到底是谁叫你下的毒?”
丫鬟两眼翻白,痛得直要晕过去,然后她又感觉到了身上一阵剧痛,是她左半身的肋骨被路毓秀生生握断了。
路毓秀厉声威胁:“我路家姐妹出身医家,就算是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捏碎了,就算是把你千刀万剐了,我也能让你活着!说!到底是谁?谁?”
在场中人无不惊惧畏缩地看着路毓秀,她的癫狂、狠毒、暴戾,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心底,将成为他们此生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丫鬟体若筛糠,两只眼珠一点点儿地左移。
路毓秀猛然转头,正看到一脸惊讶慌张,还略有躲闪的张秀山。
“掌门救我!”
丫鬟的求救仿佛一道催命符,彻底断绝了张秀山的希望。
然而她等不到张秀山的救援了,路毓秀在听到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冲天而起,周身激荡起了雄浑霸道的剑气,那丫鬟被无数剑气穿身,五脏六腑俱碎,当时就死了。
路毓秀人在半空,剑指苍穹,周身剑气旋绕成涡,越来越盛,越来越烈。
苍穹之上风云汇聚,同样形成了一道黑云旋涡,旋涡中雷声轰隆,垂下一道龙卷飓风。
山河剑气自下而上,形成一道剑气龙卷。
天上、地下,两道龙卷刚一相接,立刻就组合成了一道粗愈百丈、混杂剑气雷电的恐怖龙卷。
这一切只在弹指间便已成形,青园十几个地仙巅峰的高手根本来不及阻止。
老猫撑起一道防护,把古鹤、柳壶和灵秀堂的人都护在身下,老猫对着天空绝望嚎叫,声音无比地凄厉悲惨。
那是归山河!
山河剑意总共有九式:见、游、揽、斗、震、撞、断、碎、怒,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式,路天涯并未把它归入到山河剑意中,因为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式。
归山河。
这一招威力强大,路天涯的生死兄弟曾在绝境之下使出归山河,以九灵地仙的修为,将一个天仙打至重伤,当然,他那兄弟也当场身亡了。
即便是天仙之体使出归山河,也会筋脉尽断,修为全毁,仅能留下一条命而已;至于天仙之下,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路毓秀已经陷入绝望,她和路钟灵仅仅团聚了一天就面对了这样的惨剧,强大的心理落差让她疯狂,如山似海的炽烈恨意充斥了她的内心,悲伤之海淹没了她。
斯人已去,生者不欲生。
张秀山等人虽然不认得这一招,但是已经被其威势震撼,倘若真让她完成了招式,只怕在场中人死伤过半,青园也要被夷为平地了。
张秀山大喊道:“结天岩困龙阵,阻止她!”
十几个地仙巅峰的高手立刻结成大阵,空中亮起一道明亮的阵图,五行法术幻化出来各种各样的意象,分列在不同的方位。
金令院院主张秀简和张秀山分别从两个方向冲入剑气龙卷中,威力绝伦的强大剑气立刻杀向二人,他们两个被十几个人的法术保护着,一时没有危险,却也难以逼近路毓秀。
路毓秀此刻七窍流血,双目血红,流出了血泪,看着十分地凄苦悲壮。
剑气龙卷声势浩大,已经惊动了张梅琮,他不顾苏氏的劝阻,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外,一出门便被强大的剑气风压吹了回来。
剑气龙卷已经扩张到苏氏居住的院子,这里瞬间被夷为平地。
苏氏护着张梅琮逃离,张梅琮凝望着半空中的路毓秀,无比惊惶地道:“归山河,是谁在那儿?”
苏氏只顾逃命,哪里还有心思回答他。
张秀山和金令院院主终于抵近到距离路毓秀三尺的位置。
然而剑势将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铁塔大汉破空而来,似一道流星,直接突入到剑气龙卷中,不受丝毫阻碍地冲到路毓秀身前,在她的脑门轻轻拍了一掌。
路毓秀的脑袋晃了一晃,然后闭目昏厥。
铁塔大汉对着剑气龙卷虚扇一掌,那恐怖庞大的剑气龙卷居然就慢慢地消散了。
铁塔大汉抱着路毓秀的身体,缓缓落地。老猫尖叫一声,对着铁塔大汉“呜呜”低吼。铁塔大汉连忙把路毓秀放到了地上,老猫嗅着路毓秀的气息,确认她还活着,发出了温和的呼噜声。
古鹤、柳壶等人把路毓秀抱了回去,柳壶把一瓶药丸一股脑地全灌进了路毓秀的嘴里。
张秀山等青园高手纷纷落下,全神戒备地看着铁塔大汉。
张秀山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是我天尊府的人尊,张掌门不要误会。”
铁塔大汉并未说话,声音来自天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翩翩落下,潇洒飘逸。
“无相子!”张秀山目光一凝,“只听说过天尊府有天尊和地尊,何时又多了一个人尊?”
无相子笑道:“人尊隐居遁世,即便是天尊府里知道的人也屈指可数,张掌门不知道,也不是什么怪事。”
“你来这里干什么?”张秀山不纠结什么“人尊”了,此人举重若轻地制服了路毓秀,想必是天仙之体,然而当世三十三位天仙中却没有一个与此人样貌相符的,张秀山不禁心中骇然,立刻关心起无相子的目的。虽然他已经被剔除京山结义,但是说不定他会念几分旧情,横插一手。
“自然是来看望三姐和六妹的,只是没想到……啧啧,还真是惨烈啊。”无相子环视着周围的颓垣断壁,一脸可惜的表情。
古鹤怒道:“无相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相子转身,看到路钟灵的尸身,有些难过的沉默了一会儿。
古鹤再次喝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相子收敛了表情,然后轻松地笑道:“我说了,是来看望三姐和六妹的,现在——”他拖长了音儿,张秀山等人无不暗自戒备,张秀山心中一凛,暗自懊恼。
“现在看完了,我可以走了。”
张秀山讶然。
无相子施施然地往外走去,铁塔大汉对柳壶道:“你手里那个孩子还没死,现在施救还来得及。”然后跟上了无相子。
柳壶惊讶无比地看着手中的婴孩,仔细地查看了他的气息和脉搏,喜极而泣:“没死,真的没死,还有救,还有救!”
这个婴孩的气息和脉搏实在微弱之极,接生的稳婆察觉不出来,以为是没气的。而柳壶在查看婴孩的时候,先注意到了岁寒之毒,并未完全认真地检查过这孩子,之后一番大战,他也没有再留意这孩子的气息和脉搏,所以未能察觉到他还活着的事实。
张秀山疑惑地看着无相子,目光追随着无相子的身影,满带疑惑和凝重地看着他。
无相子走出去几丈,然后停住,转身面向众人。
张秀山戒备地道:“地尊者改变主意了?”
无相子莞尔一笑,道:“没有。只是刚刚想起了两件事,觉得应该告诉张掌门,免得张掌门误判了形势,害了青园上下。”
张秀山心中忌惮恼怒,无相子竟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如今路毓秀已经认定了他是毒害路钟灵的真凶,此事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他在心中暗下了决心:必须除掉路毓秀。
路毓秀现在重伤垂死,只需待她离开青园以后,派出杀手暗中动手即可。到时候他再把毒害路钟灵的罪名随便安在其他人头上,京山结义就不能奈何得了他。路家姐妹都死了,灵秀堂群龙无首,他再拿出路钟灵当初签下的文书字据,一定能把灵秀堂据为己有。
张秀山怒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无相子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张掌门不要误会。我想告诉张掌门的第一件事呢,是关于我那个大哥,他听说了三姐的消息,已经在来青园的路上了。”
张秀山暗自冷笑,并不在意。
“第二件事呢,七天前,太乙迷宫崩塌消散,人们从里面救出来一些人,其中有一位就是昔日的剑圣——路天涯。”
“什么?”张秀山呆若木鸡,其他人纷纷侧目。
无相子又适时地补了一句:“路天涯现在正往青园赶来呢,想必很快就会到了吧。”
无相子欣赏了一会儿张秀山精彩的表情,十分满意地转身走了。
张秀山心中似电闪雷鸣,久久地沉默不语,张梅瑞凑近叫了声:“父亲!”
张秀山回神,正要说话,就听见有人痛苦地大喊了一声:“钟灵!”
张秀山去看,只见张梅琮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从远处走来,苏氏跟在他身后想要扶他,却都被张梅琮挡开了。
“钟灵!”张梅琮痛不欲生,扑到路钟灵的尸身上。
斯人已去,生者不欲生!
张梅琮心中绝望,捡起散落在旁的山河剑,横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