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公子,我们兄弟平日里安分守己,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这次无心之失冒犯了贵谷,被你们捉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任凭你们处置罢了。是杀是剐,我们兄弟都认了。至于我们身后的雇主,请恕我们无可奉告,您也不要再问了,这事儿本就跟你们没有关系,查明白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您何必多管闲事呢。”
段飞、段进态度坚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洞山双鬼几句话就让路云景犯起了难,他宅心仁厚,一向有包容之心,不想刻意为难他们,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正色道:“不查清楚这件事,不明不白的,我也没办法处置你们。像袁徳那样的少年高手,想要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并非难事,然后就能推断出你们的雇主。你们现在坚持不说,无非是让我多费些周折,徒耗我的耐心。不如尽早说了,若是情有可原,我便放你们离去,总好过被拘押在这里,不得自由。你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我等你们的结果。”
洞山双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他们表情变幻,想来也是有些动摇,心中尚在挣扎。
路云景耐心地等着,瞧见格先的神情极为烦躁不耐,遂温声对他道:“格师且宽心,古叔叔已经派了人出去寻找绿萝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格先略有厌恶地摆摆手,冷声道:“我没在想她。喂!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没有?”
洞山双鬼又急急地交流了几句,然后各自分开站好,段飞义正辞严地道:“路公子,老实说了吧,雇我们兄弟的那一位对我们有大恩,我们这次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想报恩的。你们能查出来那是你们的本事,但是这事儿如果从我们兄弟嘴里说出去,对你们来说是没差别,可对我们来说差别就大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们兄弟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路公子见谅吧!”
“砰!”格先大力地拍案而起,暴躁地大叫:“跟他俩废什么话,直接上刑,我看你俩还能不能这么硬气。”他身上不知从哪里爬出来一只细长漆黑的百足蜈蚣,诡异的身躯泛着黑气,身上的甲片反射着曲折的光芒。蜈蚣爬到格先的手背上,翘起前身,身上的步足不住地摆动,对着洞山双鬼散播出一阵强烈的寒气。
“格师不要……”路云景急切地站起,想要制止格先。
“闭嘴!就你这么问法能问出个鬼来!”格先头也不回地训斥道。
素纤轻轻地拉着路云景的衣袖,悄声道:“公子,这两个人是看准了您心慈手软,不会为难他们,所以才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看就让格师试一下吧,格师应该有分寸的。”
“是这样的吗?”路云景诧异地看着素纤,然后神情凝重地看向洞山双鬼。
他自小生活优渥,备受疼爱和照顾,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和揣度人心。对洞山双鬼,他听其言语、观其神色,觉得他们真挚赤诚、不卑不亢,内心已经有些欣赏和佩服,对审问他们不报什么希望了。
路云景知道自己少经历练、不识人心,于是默不作声地仔细观察着洞山双鬼的神态变化,希望能看出些端倪来。
万净山本来也想出言制止,可是看到路云景沉默了,于是也默不作声地静观其变。
格先走在段飞、段进两兄弟面前,二人畏惧地向后缩着,格先把那只漆黑诡异的蜈蚣在两人眼前慢慢地晃过,露出阴狠恐怖的笑容,嘶声道:“你们两个看出来这个傻子好骗了,对不对?可我不是傻子,你们骗不了我的。”
素纤忍俊不禁,偏着头掩嘴偷笑,路云景暗自腹诽,无可奈何地坐下了。
“我早就看清你们的心肝脾肺肠了,你们以为装英雄、充好汉就能让这个傻子放过你们,可是我不一样。”格先猛地抓住段飞的衣襟,冰凉的黑铁面具贴着段飞的脸,那只蜈蚣从他的手指尖儿爬到段飞的脸上,段飞瞬间流出满头的冷汗,脸皮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眼珠子随着蜈蚣的爬动而转动,眼中充斥着强烈的恐惧。
“我最喜欢的就是折磨英雄好汉,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揭开他们的伪装,让他们喊我爷爷。你猜猜,我让多少人喊过爷爷。”
段飞浑身发冷,全身战栗,张嘴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另一旁的段进打了一个激灵,对路云景叫道:“路公子,你们灵秀谷一向自诩医者仁心,以正道自居,怎么可以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刑讯逼供?如此行径,与邪魔歪道有什么差别?”
路云景心虚,马上低下头研究起自己的手指甲,对段进的话充耳不闻。
“放心,我先照顾完他,很快就会轮到你了。”格先对段进说完后,又死盯着段飞的眼睛,那双毒蛇一般的竖瞳闪烁着兴奋和狂热,好像有摄人心神的诡异魔力,带给段飞无穷无尽的恐惧。
“哀嚎吧,挣扎吧,接下来绝对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最痛苦的记忆。”
漆黑的蜈蚣爬到了段飞的嘴巴周围,然后爬进去,一半身子在他的嘴里。
“它会爬进你的肚子里,咬穿你的身体,爬遍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你会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它的位置。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等到它最后咬到你的脑子里,我就把你做成傀儡,你就什么都忘了。”
格先捏着段飞的两颚,让他闭不上嘴巴,段飞已经吓得两眼翻白,呼吸不畅,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路公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不能!”段进想要冲到路云景面前,被眼疾手快的万净山一把摁住,动弹不得。
“格师……”路云景动了恻隐之心,他本意是想让格先吓唬一下,并不是真的打算毒刑逼问,可是看这情形,再不制止,怕是格先真的就照他话里说的那么做了。
“闭嘴你个废物!”格先立刻打断了他,不容他说第三个字。
“格师,等等。”路云景的语气严肃起来,带着十足的认真。
“干什么!”格先气急败坏地回头,表情相当地不快,还有些阴冷。
路云景轻轻站起,走到洞山双鬼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把蜈蚣从段飞嘴里捉出来,那蜈蚣躁动地转了一会儿,然后很安静地待在路云景的掌心里,一动不动。
段飞、段进两人看着路云景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多了一些敬畏和惧怕。
路云景淡淡地道:“我是一向不喜欢使用这些阴毒手段的,可是这次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想弄清楚,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不想受苦,就老实地交待了。我的耐心有限,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段进焦急地道:“大哥,说了吧。”
段飞看着路云景手里的剧毒蜈蚣,干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兄弟,你知道的,不能说啊。”
路云景暗自皱眉: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他静静地看着两兄弟,双眸深沉似海,末了重新把那蜈蚣放回去,走到门口,背对着众人道:“格师,别弄出人命来。”说罢,迈步走了出去,素纤急忙追上。
格先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黑色蜈蚣立刻钻进了段飞的嘴里,段飞发出干呕的声音,五官扭曲,脸如白纸,几欲昏厥。
段进看着无比痛苦的段飞,又看着路云景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剧烈地挣扎,终是大喊了一声:“儒门!”
路云景的身形一顿,暗自心惊。
段飞斜视着段进,脑袋左右晃动,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想阻止段飞说下去。
“雇主是儒门的人。”段进又补充了一句。
路云景折返回来,慎重严肃地看着段进,问道:“儒门的什么人?”
段进犹豫再三,道:“路公子,我不能再说了。我们惹不起灵秀谷,但是更加惹不起那一位,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出卖了他,我们不会比现在好过。我们兄弟宁愿死在这儿,也绝不愿意落到他的手里。”
路云景的眼中闪过几分异样,他凝视了段进半晌,又问道:“这件事和儒门颜家是否有关系?”
段进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们只是小人物,了解不到具体内情,但是至今为止,这件事还没有和颜家扯上关系。”
路云景沉思不语,段进“扑通”跪倒,哀求道:“路公子,我们兄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求您慈悲,放过我们兄弟吧!”
路云景动了恻隐之心,轻叹道:“好吧,事涉儒门,我不为难你们。万管事,把他们押下去吧。”
格先尖利地喊叫一声,愤怒道:“不行!”
“格师。”路云景诚恳地唤了一声,“您别闹了。”
格先眼神阴鸷地盯着路云景,表情凶狠异常。
素纤警觉地道:“格师你想干什么?”
格先大力一拍段飞的胸口,黑色蜈蚣连同着段飞的鲜血一同从他嘴里飞出,段飞两眼一翻,当即昏了过去。格先表情阴沉地收了蜈蚣,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什么意思?公子对他恭敬有加,尊他为长辈,他就是这么对待公子的吗?我回去一定要告诉秀夫人!”素纤气愤难平,胸口剧烈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