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善琉突然被下令羁押,孟颜曾三大家主、几大家族代表、十几位重要的长老被紧急召入议事大殿,就连刚进家门、一口水都没喝上的袁清也被请过去了。一时间群情哗然,物议沸腾,混乱猜测者不在少数。
议事大殿里,孔、孟、颜、曾四大家的家主并排端坐于上首,从右到左依次为:颜家家主颜正信、孟家家主孟渊壑、孔家家主孔善澈、曾家家主曾广淳。
四大家主的下首左侧处单独设座,那是大儒袁清的位置。
其他人在大殿下分坐两列,左边一列坐着的,是儒门其他大家族常驻儒门总部的家族代表,大的家族有琅琊王家、勃海路家、江左萧家、雁湖方家等等;右边一列坐着的,是在儒门中担任要职的数位长老和孔真鼎、孔善枝、曾广悦三位天仙。
由于是突然召集,故而人们是一个一个地陆续赶来,一时间人员还没有到齐。
孔善澈,这位执掌仙界最大门派、拥有无上权力和威仪的仙界巨擘,此刻面色铁青,目光冷厉,怒火喷薄,全身紧绷着攥紧两拳,呼吸绵长而粗沉,显然在努力压抑着心中滔天的愤怒。
孔善澈一向沉着冷静,自他接任掌门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直接的情绪流露和这样激烈的行为表现。
人们走进议事大殿,看到孔善澈如此这般的模样,惊异之余,一个个噤若寒蝉,安静地落座,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一个须发半白、五官方正的老者坐在右列首位,他神情纠结,目光飘忽,看起来心神不宁,忧思烦恼。他一会儿看看孔善澈,一会儿看看殿中坐着的众人,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瞻前顾后。他就是孔善琉的父亲,天仙榜排名第四的绝世强者,孔真鼎。
大儒袁清迈步走入大殿,殿内所有人不论年龄大小、辈分高低、职权轻重,全都站起来对袁清恭敬地施礼,齐声道:“见过先生!”
袁清颔首致意:“大家请起。”他走上前对孔善澈施礼道:“袁清见过掌门!”
孔善澈收敛了怒容,摆出一副平和的模样,温声道:“请先生入座,稍等片刻。”
袁清坐到为他专设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再过一刻钟的时间,人员到齐,议事大殿里座无虚席,安静之极。孔善澈吩咐关闭殿门,人们心中明了,今天是闭门会议,可以畅所欲言。
孔善澈气度威严,沉声道:“带孔善琉!”
孔善琉如丧考妣地从偏殿中走入正殿,默默地跪在殿下,垂首低眉,全无气力地道:“孔善琉拜见掌门,见过众位长辈和同门。”
孔善澈注视着孔善琉,满含着怒气地道:“一个时辰以前,我收到了灵秀谷发来的公函,他们向我详细叙述了一件关于你所犯下的恶行。你可知道是什么恶行?”
大殿里坐着的众人纷纷感到惊诧:不是灵秀谷夺了孔善琉的风雪剑吗,怎么灵秀谷还恶人先告状了?
孔善琉他万万想不到灵秀谷居然不顾及儒门的颜面,敢把他的事情揭露出来,他现在既悔恨又恼怒,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徒劳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平静地道:“知道。”
“那好,你就自己说吧!”
孔善澈静了一下,吐了一口闷气,道:“今年年初,本门孟家弟子孟德青被贬出儒门,我担心以后孟德青迟早还会回来,以后会再生事端,所以就联系了北域洞山双鬼段飞和段进,让他们对孟德青进行暗杀。”
大殿众人一片哗然,惊愕、怀疑、愤慨、鄙夷……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孟家家主孟渊壑顿时紧张了起来,他身体前倾,难以置信地看着孔善琉。
颜家家主颜正信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情地看着好友孟渊壑。
孔善琉的讲述仍在继续:“洞山双鬼迟迟未能得手,我怕夜长梦多,就离开儒门亲自追杀,并于本月初联合洞山双鬼把孟德青围困在了宜城的灵秀堂分号。十一日凌晨,孟德青在宜城灵秀堂分号制造混乱,并趁乱逃脱。
“孟德青躲避在灵秀堂时,以假身份取得了灵秀谷少主路云景的信任,路云景于十日夜把侍女绿萝留在了宜城分号。所以孟德青逃脱以后,侍女绿萝也尾随在他后面。
“我暗中跟随孟德青,想趁其不备施以杀手,跟至中州西南的黑松山脉,我欲在那里取孟德青的性命。灵秀谷的侍女绿萝屡屡出手妨碍我,我为了使绿萝畏惧,逼她退去,就打伤了她。孟德青见我投鼠忌器,就绑架了绿萝作为依仗,后来他又带着绿萝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随着孔善琉的讲述,众人在震惊之余纷纷怒视着孔善琉,这其中也有对孔善琉惋惜、痛惜之人,还有冷眼旁观、面带嘲笑之人,偶尔也能听见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孔善琉的父亲孔真鼎先是惊讶,后是愤怒,继而担忧,心中百转千回,难过无比。
孔善琉讲述完毕,孔善澈怒道:“就这些了吗?”
孔善琉想了一下,继续道:“十一日夜,灵秀谷古鹤带人寻找绿萝的下落,寻到了黑松山脉。我被古鹤发现了行迹以后,遮掩面目想要脱身,但是没能成功。我与古鹤在黑松山脉对峙到第二日,为了保全名声,我就对古鹤表明了身份,以事涉儒门为由,让古鹤对我的事情保密。
“十二日午后,灵秀谷少主路云景抵达黑松山脉,请我协助他寻找侍女绿萝的下落。寻找期间,因古鹤出身妖类,对我存有敌意,屡屡出言讥讽。我愤怒之下,欲同古鹤及猫妖拼斗,被路云景劝阻。路云景放我脱身,哪知猫妖心存歹念,待我离去以后暗中尾随偷袭。那猫妖被我打伤,夺了我的佩剑,逃回了灵秀谷。”
孔善琉顿了一下,道:“就这些了。”
“就这些吗?”孔善澈大怒。
孔善琉又想了一下,点头道:“就这些了。”
“啪!”孔善琉怒拍几案,“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你欲求同门相助,却对自己的恶行欺瞒不报。宗圣公的三省箴言,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孔善琉身体一抖,伏地叩首,哀声道:“是,孔善琉欺瞒同门,未能诚信以告,自知罪孽深重,在此请罪!”
孔善澈直视着孔善琉,缓缓地道:“勾结外门,行残暴不仁之举,罪一也;暗杀同门,穷凶极恶,罪二也;私刑杀戮,无视门规法度,罪三也;伤害无辜,连累他人,罪四也;仗势欺人,败坏儒门清誉,罪五也;欺瞒同门,陷同门于不义,罪六也。”
孔善澈说完,怒而站起,盛气凌人,大喝道:“我儒门千百年来,从未出过你这样的败类!”
怒叱之声响彻大殿,久久回荡,人人心中皆是一寒,既诧异又震惊。
孔家“善”字辈的几个兄弟个个儿都是人中龙凤,平日里感情也十分融洽,兄友弟恭,从未听闻有嫌隙矛盾之处。孔善澈这次接到灵秀谷公函,没有任何的私下动作,直接就召集了大家,公开孔善琉的恶行,还给孔善琉定了这么大的罪名,丝毫不留情面,看起来是动了真怒了。
孔善琉伏地不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哽咽道:“孔善琉知罪。”
孔真鼎想要给儿子辩解求情,可他身为孔善琉之父,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未免有徇私袒护的嫌疑,他焦急地看着众人,想等一两个人站出来帮儿子说话,然后他再站出来。
孔善琉平常人缘不错,想给他求情开脱的人也有不少,而且今天是闭门密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是当人们看到孔善澈震怒凶狠的表情和凌厉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畏惧和胆寒,竟然是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孔真鼎心中一横,面向孔善澈刚一张嘴,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眼睛扫过袁清时,先生好像正在看着自己,他眼珠转动,发现先生真的在看自己。
袁清的眼神波澜不惊,面上无喜无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孔真鼎不由得羞愧低头,暗自焦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
孔善澈站在上首,居高临下,厉声喝问:“孔善琉,你是否还有同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有人悄悄地看向了孟渊壑,若是孔善琉的背后有人指使,那嫌疑最大的就该是孔善琉的堂姐、孔善澈的亲姐姐、孟渊壑的妻子,孔茹。
孔善琉道:“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没有同谋,无人指使。”
孔善澈怒声道:“孔善琉,你想再添一桩‘包庇同谋,拒不交代’的罪行吗?”
孔善琉大声喊道:“求掌门明鉴,此事全是我一个人的策划,与他人无关。”
“哼!那孟德青与你无怨无仇,若是无人指使,你岂敢冒大不韪,做出此等败德丧名之事?还不从实招来!真想罪加一等吗!”
孔善琉伏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