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望着孔善琉的眼神复杂多样,无法一一言明。这些天里,儒门为了他已经吵翻了天。孔真鼎为了儿子四处奔走,即便是天仙之体也显出了几分疲态。
孔善澈环视一周,而后颇具威严地道:“对于如何惩罚孔善琉,先前我们已经商议过两次了,各位的想法也都表达清楚了。此事拖延已久,外界议论纷纷,都在胡乱猜测,北域的局势也愈发紧张,必须尽快解决,所以今天必须要定下一个结果。”
人们谨言慎行,互相观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孔善澈皱眉道:“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如果大家都没有话说,那就按照我之前的判决,判处孔善琉关禁六十年,永不得任事,对外昭示其过。”
“掌门且慢!”孔真鼎站起来道。
“二叔请说。”孔善澈淡淡地道。
孔真鼎侧头看着儿子,眼中不忍,似乎心里仍在剧烈地挣扎,最后他下定了决心,语带哀求、无比诚恳地道:“三郎,你对六郎关禁多久也好,让他任不任事也罢,二叔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让六郎名誉扫地,被世人唾骂。二叔求你了!”
说罢,孔真鼎赫然跪倒,扣头不起。
众人耸然动容,纷纷站起。
“父亲!”孔善琉慌张大叫,爬行向前。
“二叔!”孔善澈惊急不已,慌忙离座,奔上前去要把孔真鼎搀扶起来,“二叔快请起,你这让我如何承受得了啊?”
孔善澈只感觉自己就像在搬一块万钧巨石,无法撼动其分毫。众人纷纷上前搀扶,却也都是无济于事。孔真鼎乃是当世排名第四的天仙,他若执意不起,众人又哪里扶得起他?
孔善澈十分气苦地道:“二叔,现在舆情对灵秀谷不利,他们是一定要借此来挽回舆论的。灵秀谷把主动权让给了我们,已经算是让步了。即便是我们不昭示六郎之过,灵秀谷也会这样做的,到时候六郎的声誉更加不堪,儒门也会跟着受连累。”
孔真鼎坚定地道:“我去灵秀谷,我去求她路毓秀!”
“这……”孔善澈为难不已,无话可劝,“二叔你先起来,此事我们再商议。”
孔真鼎执意不起,与孔善澈僵持了起来。
“掌门,颜正信愿意去灵秀谷疏通斡旋,让他们答应保全善琉师弟的名誉。”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颜正信的身上。
孔真鼎惊喜地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着颜正信,道:“颜师侄,你此言当真?”
颜正信颔首道:“当真!”随后,他对孔善澈拱手施礼道:“颜正信请求掌门,念在孔善琉以往并无大的劣迹,保全他的声誉,只在儒门昭示其过。”
颜正信既是家主,又是天仙,他的意见孔善澈必须要酌情采纳。
这些天颜正信闭门谢客,外人一概不见,态度无比冷漠,孔真鼎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时给孔善琉求情,一时惊喜万分,无比感激地看着颜正信。
孔善澈略作思考,问道:“颜师兄可有把握?”
颜正信肯定地道:“颜正信必竭尽所能!”
孔善澈点头道:“那好,我便许你便宜行事,全权负责和灵秀谷的交涉。”
颜正信再施礼道:“谢掌门信任!”
孔善澈回看着孔真鼎,恳求道:“二叔,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孔真鼎欢喜无比,对颜正信千恩万谢,缓缓站起。
“孔善琉叩谢颜师兄!”孔善琉亦对颜正信感激无比。
众人纷纷坐回原位。
孔善澈温和地问道:“诸位,可还有人想要发表意见?”
孟家家主孟渊壑起身对孔真鼎深施一礼:“掌门,我有话说。”
孔真鼎和孔善枝瞬间紧张了起来,他们上一次逼迫孟渊壑,几乎是撕破脸皮一般,唯恐孟渊壑这次对孔善琉不利。
“孟师兄请说。”
孟渊壑面上有些释然轻松之意,轻声道:“先前有人指责我,说我教子不当、处事不公,我这几日反省,觉得这话说的确实是也不无道理。”
众人哗然,诧异不已,惊奇不已。
“此事归根究底,是我没有做好一家之主,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孟渊壑愿意承担罪责,自请禁足。请求掌门酌情对孔善琉从轻发落。”
今日峰回路转,孟家和颜家这两位既是家主又是天仙的重要人物突然给孔善琉求起了情,众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着孔善澈,看他如何回应。
孔善澈颔首道:“那好,就依孟师兄所请,不过孟师兄身为孟家家主,在儒门也有公务,不可长时间禁足,便由你的妻儿代你受过。”
孔善澈面对着众人,正色道:“罚,孟渊壑禁足五年,孟渊壑之妻孔茹、两子孟德宥、孟德骁禁足二十年。诸家要以此为戒,既要修身养性,也要齐家和睦。”
众人齐声道:“掌门英明。”
孔善澈又道:“孟德青因罪被贬出儒门,如今在外磨砺数月,想必已有所改观。念其年幼,又受了委屈,找到他以后,确认了灵秀谷侍女安然无恙,将其召回儒门,送至袁清先生门下受教。”
众人大感意外。
孟渊壑目光深沉地看着孔善澈,深躬施礼,“掌门仁慈,孟渊壑谢过掌门!”
孔善澈神情柔和地道:“孟师兄,孟德青浑金璞玉,若是仔细雕琢,必是我儒门的栋梁。”
孟渊壑道:“谢掌门抬爱!”
“孟师兄请坐吧。”
“是。”
孔善澈看着殿下跪着的孔善琉,威严地道:“孔善琉,我让二叔带给你的话,你可想明白了?”
孔善琉抬头,表情复杂,眼底意味难明,张口欲言。
就在此时,议事大殿的殿门突然被人推开,殿前卫士恐慌地跑进来,大叫道:“掌门,不好了,外面……外面……”
殿前卫士的表情十分恐慌,好像见鬼了一样,他言语不清,神态无状,弄得殿里众人一片茫然。
孔善澈微一蹙眉,沉声道:“何事惊慌?”
“外面,袁清先生在外面,还有……还有路天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什么!”
饶是孔善澈的镇定功夫极深,也被惊得当场站起,面容失色,深邃的眼底竟隐隐露出一丝畏恐之意,只不过其他人也产生了强烈的骚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孔善澈顾不上再问,当即快步地走出议事大殿,其他人也都纷纷惊急地跟了出来。
孔真鼎焦急担心,临出去以前对孔善琉道:“六郎,你就呆在这儿,不要出去!”
孔善琉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他真的敢!”
殿前广场上有非常奇怪的一幕景象:在一处冰天雪地的破旧庭院里,袁清和路天涯面对着面,席地盘膝而坐,两人之间有一股水流和一道剑气正在激烈地交锋,纠缠不休,旁边有一棵断树和一个抱着黑猫的单薄少年。
这幕景象缥缈闪动,隐隐约约,似实若虚,就好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周边的护卫早已把这幕景象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这事情太过诡异,没有人相信这是巧合。路天涯能被推崇为当世最强天仙,必然有其神奇之处,眼前这一幕很有可能就是路天涯的神通。
孔善澈等人拨开了护卫,来到近前,纷纷惊奇地戒备地看着这一幕,每个人都暗暗蓄起了法力法术、兵器法宝。然而众人探查过后,发现这一幕确实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是虚无的影像,那真实的存在距离这里有十几万里之遥。
孔善澈探询地看着孔真鼎,孔真鼎目光深沉、表情疑惑地轻轻摇头。
孔善澈问那殿前护卫们的首领:“还有其他发现吗?”
首领回道:“启禀掌门,我已命人探查过周围,目前还没有其他的发现。”
孔善琉把孔真鼎、颜正信、孟渊壑、孔善枝、曾广悦五位天仙聚集到身边,神情无比严肃地道:“你们几位对此情形可有办法?”
五人面面相觑,纷纷黯然摇头。
数万年以来,从未听闻哪位天仙有过这样的神通!众人一时全无对策,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孔善琉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议事大殿,站在人群中无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景象。
在破败庭院中,两人的斗法似乎是进入了白热化。
那道六寸高的剑气上散发出无数细小如毫毛的剑气,在方寸之间纵横驰骋,汹涌澎湃。那股水流也分裂成了十几股,有的凝聚成团,有的稀薄如幕,有的溃散成雾。
细小剑气和数股水流在方寸之地游走纠缠,此消彼长,时而激烈变幻,时而分庭抗礼,时而犬牙交错,时而是水流压制了剑气,时而是剑气击溃了水流。
那水流千变万化,有时也会化作无数细小如毫毛的水剑,与山河剑气激烈对拼。路天涯胸前的那道剑气始终岿然不动,在那方寸天地间便如一支擎天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