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浮木又再度出现了,并且他的双腿也回到了身上,他活泼异常,舒展身体,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轻盈的云团托着他,与小诺竞相追逐,他们一路欢声笑语,共同飞掠在烟雾缭绕的云海之上,奔向那一轮悬浮在云海之上、灿烂瑰丽的晨阳。
这是一幅如诗如画的快乐场景,唯有梦中才能遇见,不过在唯美画面的下一秒,整片天空却瞬间失色了,晨阳被一团黑影遮蔽,云海被黑影投射下来的阴影污染,一下子成为了沸腾的黑水,无数的鱼在里面游曳穿梭。而当仔细观察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鱼,而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瞪着眼,长条形,所以看起来像鱼的形体。这些眼睛传递着各式各样的情绪,有憎恨,有愤怒,有鄙夷,有冷漠,也有狞笑,好像各种邪魔疯鬼都聚在了这一汪黑水里。
也真有鬼嚎之声,四周黑雾涌动,天地无光,不知何时,那轮晨阳也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被黑水淹没,但更可能是被这些看不见形影的鬼怪撕裂分食了。
这时场面有了新的变化,所有眼睛开始向一个中心位置聚集,融合成为了一只巨眼,那是与造物主体型对等的魔神之眼,目光狰狞,只为毁灭而开眼。小诺不会弄错,这就是多目噩的眼睛,看一眼就能感到无穷无尽的死气扑面而来。他本能的采取防御动作,但那眼睛却旋转过去,露出后面一张巨嘴,黑唇黑喉,深不见底,让人深信下面连通着地狱。这巨嘴猛然间向上升起掠食,浮木只来得及叫一声‘救命’,巨嘴就把他拉入黑水之中了。
“浮木!!!”小诺大叫一声,声音痛苦悲怆,远远传来,似乎正等着被喊之人的回答,然而当然是不可能等到了。这种情况下,浮木不可能有活路,这从天地间回荡着多目噩的狰狞笑声就能推测出来。
“你给我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小诺对着声音的发源处嚷骂,愤怒的双眼瞪着下方沸腾的黑水。
但多目噩的影子并没在黑水里出现,相比这个,另外一个异常危险的情况正向他快速逼近,其危险性较之多目噩有增无减。远方,即这片沸腾黑水的尽头处,一道上千米高的超级大海啸正向这里排山倒海般压来。
海啸来得极快,速度快得颠覆常识,任何人在它面前都不可能有躲避余地。只是在下一秒,这道几乎能将大山推倒的巨浪便已打在了小诺身上,将之卷入移动的波峰之中。
小诺只感到身体被重重撞了一下,视野就消失了,他本能的用手去抓住什么东西,想借此稳住身体,不料手指掠过处毫无流水的阻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处在一片空无一物的漆黑空间里。不过在这时,前方忽有一片好像是出口的亮光出现。
他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野里,有一团类似圆圈的东西发出光亮,光线太强,照得他睁开的眼睛重又闭上,直到第二次睁开时,视野才清晰,看清那发亮圆圈不过是天花板上的一盏灯,而这里是某间房子的里面。小诺随即醒悟到自己刚从噩梦中逃出来。
“浮木,浮木在哪里?”小诺慌忙说,但无人应答,他目光焦虑的四处查找,也没有浮木踪影。他的神情忽而颓丧下来,想到浮木正如噩梦中那样遭遇了不幸,已死于多目噩之口,自然是再也看不见他了。
小诺万分失落,霍元乙等人也沉默不语。
好久,静叶才语气缓慢的告诉小诺,“你该知道的,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小诺垂下头,抬起的手又放到桌面上,独自坐在那里,就像一个身患大病,聆听病情后续发展,却又无法辩解的病人一样。
这时,八个百合移动过来,八双眼睛凝视着垂头丧气的小诺,似乎有话说。
小诺抬起头来,喃喃道:“是你,百合……”
第一个百合把她的手伸在小诺面前,道:“你不要伤心了。”
第二个做出了相同的动作,道:“跟我一起补课吧!”
第三个仍做出这个诚恳的邀请动作,“补课能忘记忧伤,忘记烦恼,还能天天向上。”
第四个还是伸出了手,“补课最快乐了。”
第五个道:“补课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
第六个道:“妈妈下达钧旨,补课能磨练性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七个道:“促进历史进步的名人,其学识见识心境,都是补课补出来的。”
第八个把手里的一根类似温度计的玻璃棒指向小诺,道:“你准备好补课了吗?”
小诺愕然的点点头,思想也好像破体而出,跟补课缭绕的交织在一起,腾向空中。但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第八个百合手里的玻璃棒上,愕然的表情霎时转为专注,“这是古兰给我的梦境测量棒,之前与脚友对阵时,不小心弄掉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地上捡到的。”那个百合说,“你想要?但我不会给你,除非和我一起去补课。”
“梦境测量棒?这是什么东西?”霍元乙忽然问。
“测量梦境好坏的东西,古兰给我的。”小诺说,“只要掰断它,古兰就会出来帮助我们。”
“就像神灯里的魔王吗?”第八个百合说,“这个故事我知道,不过不是好故事,因为魔王出来就要恩将仇报,要杀掉放它出来的人。既然你泄漏出秘密,我就不会把它给你了。”
小诺道:“古兰不是那样的人,你给我,我就和你去补课。再说找人帮你补课,对你难道不是最要紧的事吗?”
“这个古兰,是何方神圣?真能救我们于危急之中?”霍元乙有些怀疑。
“他对做梦之类的事情很清楚,我就是被他带到这里来的。”小诺告诉霍元乙,“现在只能问他了。”
静叶走过来,一尺将百合手里的玻璃棒斫断,动作干脆利落,说道:“既然形势已经不能再坏了,那么多冒出来一个魔王,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大碍呢?”
第八个百合道:“那么我们去补课,交通就会更加不方便了。”
碎裂的梦境测量棒里冒出一团红雾,盘踞在室内的上空,经久不散,众人抬头仰视,表情就像看向黎明中初升的太阳般满怀尊崇,寄托希望。
他们的眉稍在同一时刻舒展了,红雾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居于正中,那形影简直就是太阳神的翻版,端正,肃穆,浑身上下散发着神的威严。众人猛然意识到目光直视的失礼,所以收敛目光,把头微微低下。
红雾里的人把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嘴边,咳了几声,道:“呛死我了,早知道就不该弄这些雾出来了。”
声音出人意料的亲切,一点没有想象中的神威压迫之感,众人收敛的目光重又射出去,表情一瞬间放松,但同时也在一瞬间失落了。失落的原因是这时候正需要神明下凡,大展神威,万物众生方能得到拯救。这样一个衣着普通,还会咳嗽的少年人,能派上什么用场?
这少年人见感到众人用失落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插了哪个神明的队,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总之他没得到想象中的人群迎接。于是便用手把盘踞在鼻前的红雾挥开,故意露出一副散漫的表情,也不理这些失礼的人了。他见小诺身上有包扎,表情显得吃惊,及至看到八个呆气十足的百合时,吃惊的表情又在瞬间转变为戏谑的嬉笑表情。
“我受请求而来。”古兰笑嘻嘻的说,“你们是不是遇到了某种麻烦事?只要让百合来求我,也许我就会帮助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