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无光,风却很大,躁动的风发出怒号,摇晃着集粹院附近的树木,把片片绿叶卷向漆黑的夜,令房顶上的屋瓦簌簌的发响。
‘轰’的一声长啸,仿若海潮咆哮,又是一阵狂风卷过,竟把蓝阿三的双脚推得快了一步,又听见前面‘劈劈啪啪’的一连串响,屋瓦竟也被这道狂风卷了起来,落在地上成为粉碎。
夜气冷,狂风大,即使穿上了一件外套,帽子盖住头,面罩遮住脸,也抵不住冷风的渗入。蓝阿三还是忍住不在心中咒骂,“鬼天气可真坏,那女人也可恶,偏偏要选在今天!”
但咒骂并不能缩小激荡在天地间的风暴的怒号,他只能选择缩紧身体,拿起电筒,寻找约定的地点——一个贴上了红纸条的木门。
这扇木门就在不远处,贴在上面的红纸条也在狂风的持续吹刮中,边缘在劲风中起舞,蓝阿三被这股狂风推着后背,电筒内的光柱也终于照到了红纸条上,他几步走过来,手指捏住红字条,扯下来,在掌心里揉成一团,翻手丢下,纸球瞬间在狂风中没了影。他的目光在木门上停留片刻,心道:“不知道那女人,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摸出钥匙打开锁,锁扣缩回去的一刹那,‘啪’的一声响,狂风就把门撞开了,风在里面打了一个旋,把屋内的味道卷了出来,蓝阿三闻到一股浓重的煤油味。
电筒光向里面一照,昏暗的地面上,大大小小放了十几桶煤油,桶身是白色的塑料,顶侧有拧盖,里面的油在光的照射下,保持着绝对的水平面直线。
任何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了。夜黑风高,是放火杀人的理想环境,也难怪那女人会选择今晚动手,而她承诺的报酬也极有诱惑力,蓝阿三已计划好,拿到所有报酬后,就远走他乡。
桶装油不重,来回多跑几次,就可把油全倒进集粹院,风声也大,睡熟的人根本听不见院中的异常。
只是倒第一桶油的时候,听见身后有动静,是一种喘气声,蓝阿三以为事情被院中的人发现了,险些被吓死,正准备开溜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条灰白毛色的狗,即是瑶瑶的逗逗狗,这逗逗狗是西洋种,不看家护院,因此蓝阿三心中的祈祷‘别叫,别叫’,得到了应验。逗逗狗没叫,反而加入了蓝阿三杀人放火的行列,一起往来于煤油木房和集粹院之间了,嘴里嘶嘶哈哈的,跑得可欢。
真是助人排解寂寞的一条狗,蓝阿三有逗逗狗跟随,动作竟似乎灵活了一些,最后一桶油倒进院里后,蓝阿三用火石打了火,那一点火星刚落到地上,院内即刻燃起冲天大火。蓝阿三关上集粹院的大门,又用一块横木穿进门环中,让门不能从里面打开,这样,里面的人就逃不出来了,就算不烧死,也得被烟熏死。总之,必死无疑。
他迅速撤退,逗逗狗天生喜欢追逐,但这次却被蓝阿三一脚踢开,发出‘嗷’的一声。
此时的集粹院,就如火炉的中心,已是火海一片,吞噬一切的火舌,以煤油为源力,以狂风为助力,木窗门板,布匹织物,一遇上就被化为灰烬,只有房檐上的瓦,却是瓦窑里出来的,不能烧坏。因此门窗被烧尽后,房屋的前端就在火势中开始垮塌,瓦片劈劈啪啪的掉在地上。
松鼠最先惊醒,在百合耳边唧唧的叫着,唤醒了百合,此时室内已漂浮着一层浓烟,在火光影里滚动,其中卷着黑灰,百合咳嗽不止。小雨也醒了,眼前这一幕,直接让她惊呆了:浓烟滚滚,盘踞在炽红的火焰前,一切都成为了橘红与黑的颜色,橘红是火,黑色是烧焦的墙,两者凑在一起,正好是火焰地狱的主题色。
小雨愣愣的看了好几秒钟,直到一声垮塌声才惊醒她。那是前面的屋顶塌了,落下来的瓦片都在火海中炸开,形势异常危险,下一秒则是更多的砖瓦哗哗的在火焰中掉下,在浓烟中留下火花的痕迹,小雨抱紧百合,跳下床,身体紧紧后靠在墙壁上,但情形太吓人了,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吓得她放弃了正确的姿势,把身体蜷缩起来,在最需要镇静的时候,却害怕了,细着嗓音尖叫。
集粹院是简单的环绕式院落,门窗都开在前面,后面这是一堵墙壁,出入只能通过大门,这就是蓝阿三要以一根横木卡住的原因。
前面是火,后,左,右,三面环墙,而头上,则是随时会倾塌下来的屋瓦。
这就等于说,屋内的人已经陷入绝境。
但其实,绝境中隐藏着一条活路,只是因为恐惧了,所以很难镇定下来思考,然后发现。
这条活路,由松鼠最先发现,这小东西非常擅攀爬,遇到危险就是向高处爬,也正因为这个习性,它在房檐下爬来爬去,一边发出紧急的吱吱叫声。
小雨注意到了松鼠的现象,也因此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绝境逢生的曙光,但还需要借助一些东西,她左右望了望,见烟与火搅动的暗红光影下,果然见到有木桌还未被烧毁。
她立即行动,冒着掉下来的滚烫屋瓦的危险,把那些桌椅搬运过来,再加上一根拖把。她先把桌子靠在墙边,然后放上椅子,人再站上去,基本就够到了房梁的高度。她站上去,手里拿着拖把,用力向上捅,让瓦片掉下来,露出一个洞,足够她们通过。
松鼠随即爬了出去,接着是百合,小雨最后站在椅子上,因为还有时间,所以把旁边的瓦片也捅落,让屋内的浓烟更快释放出来,随后也爬了上来,但她的身体比不上百合小巧,可以站在墙上,而是坐在了墙上,一条腿放一边,平衡身体。
坐稳之后,她才发现捅天窗的方法不是她一个人独有,东首的房顶上,此刻也有人站着,向外狂吼着‘着火了,救命’之类的话语。她又把头转向西边,发现那边浓烟滚滚,下面的房屋完全陷入了火海中,因这个方向是下风处,所以大火正一路向西推进,甚至把隔了一条巷的精众院,也点燃了。
屋内屋外,喊叫之声不绝,但在火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显得是那样的细小无力。
……
这一场火,直到天明才被彻底扑灭,破瓦烂墙,袅袅烟气从余烬中腾出,集粹院西边的几间房全被烧毁,死伤了十来人。
这起灾害,又一次对梅根产生了负面影响,许多人都将之理解为是他对校园拍砖事件的报复,而蓝阿三,只是梅根用来混淆事实的棋子,他的目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正是借此机会铲除竞争对手汤馥篱。
但汤馥篱碰巧没回家,幸免于难,在确认两个女儿安全后,她便趁此机会,上台演讲,把校园事件与昨晚的纵火事件联系在一起,陈述事实,由此假设各种猜测,最后引起选民共鸣,当天就让梅根的支持率暴降了百分之二十,并且还持续处在下降的状态中。
他大发雷霆,很快就查出蓝阿三是受他儿媳指示。他在儿媳的口里问出了约定地点,进而找到了蓝阿三,在各种威逼利诱下,终于使蓝阿三把罪名全揽在自己头上:说纵火是出于他一人的动机,而非有旁人指使。
这个急救措施为他挽回了一些支持率,但同时也警告那个自作聪明的儿媳,“不要再给我捅篓子!梅媛媛的事,自然会有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