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犹如世界诞生之初的第一道雷霆。
两人睁开了眼睛,脸上全是惊骇,整个空间已经完全变样。
首先看见的,就是海水中突然出现的大峡谷,峡谷两边的海水沿着剖切面流下,形成一道延伸至天际的大瀑布。
不止海面,连天空也被脉冲光线切开了,一道类似银河的裂缝,横跨整个天际,拉近了海面与星辰之间的距离。
这道裂缝破坏了空间的平衡,上面,前面,后面的三个空间内的物体都被吸引出来,向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移动。
上面的是一道冰川,厚重巨大,遮住了半边天空,缓慢降落。
前面和后面,是两块大陆,以冰川相同的移动速度漂移过来。前面的大陆上,景色秀丽,沃地上百花齐放,蝴蝶纷飞,一派生机盎然景象。后面的完全相反,火海一片,火焰中燃烧着宫楼殿阁,黑烟缭绕的环境就像在火海地狱中。
“空间好像正在融合。”百雨金观察着这三般巨物,“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但遗憾的是记忆光球已经碎成了两半,被许多残渣碎片漂浮环绕,一片狼藉,它如果损坏了,意味着与它相关的光环入口将关闭,两人将会困在这里。
百雨金见状,不可能不生气,“这是怎么一回事?关键时刻,它却坏了!”
小诺看着电气雨,发现她身体的光芒已经暗淡,明显不如先前,垂头静默,正处在一种恢复能量的状态中。
“她好像也没动静了……”小诺提醒。
百雨金转过脸来,眼睛里虽仍有恼怒,但见到这种情况,面色就平和下来了,“这可能是刚才那一下,用光了她所有的能量。好,没到最坏情况,还可以想办法!”
她目光远眺,扫视四周,看清前面那块大陆的形状后,若有所思,接着就笑了起来,这情绪的轮番转变让小诺有些跟不上了节奏,呆在了那里,百雨金转头看向他,脸上充斥着希望的笑意,“这就是办法!办法就在这陆地上面。其实我们准备进入的下一个空间,要找的就是这块地方。”
小诺紧跟着她,落在这片陆地上,他们行动迅速,不浪费一秒时间,来到了花丛中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有一面环形水池,两人马不停蹄的走上来,看见平静的水面下,倒映着一处黑乎乎的山洞,那就是他们刚进入这个梦境时的山洞,小诺看见了他倒在地上的身体。
但说也奇怪,就在他看清自己的身体后,水中的山洞景象就消失了,波光粼粼,恢复为蓝天白云的天空之景。
“如你所见,池水的那一边,就是现实世界了,我们就是从这里回去。”百雨金告诉他,同时把手伸进了衣兜里,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拿出来。
小诺指着水面,表情诧异的转向百雨金,“刚才不是这个样子。”
“因为,任何人都只免费试用三秒钟。”一个声音忽然说,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尖细,好像是捏着鼻子说话的,自带一种阴险的意味,“下面,下面。”那声音语气急促的提醒,急于引导小诺的目光看向它。
小诺便低下头,两只脚退开几步,发现是地板上一个类似大象脸的雕刻正在说话,这雕刻得到小诺的目光一射,便仿若轻烟似的从地板上升起来,凝聚成型,幽灵般的飘到两人面前,那怪脸嘿嘿笑着,小诺发现这奸笑的脸原来没有象牙,耳朵也没大象的那么大。它这时伸出一条手臂,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
这个手势,就是收费的意思,百雨金已经拿出了三张金票,递到了这两根手指上,一个人是一张金票的服务费,多出来一张则是另外一个要求,“把水去掉,我受够湿淋淋的感觉了。”
这大象脸转向百雨金,神色立马转为恭敬,把右手优雅的放在胸前,弯腰鞠躬。它身下的水面也就分开,露出下面中间的漆黑,可能是一个通向地心的洞,接着一块方形的红地毯,出现在空中,与周围分开的水面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大象脸的身体移动到旁边,腰躬着,一只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百雨金纵身一跃,跳在了红地毯上,不过这红地毯没有按照预料中的把她托起,而是和她一起笔直的坠落下去。
大象脸见小诺怀疑的看着它,解释道:“梦醒来,直接的办法就是高空坠落,当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你就醒了。至于红地毯么,是为贵宾准备的,作用仅限于装饰。看你是第一次使用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优惠,让你也干爽的跳下去,干爽的醒过来。”
小诺随着大象脸指引的手势,也跳了下去。
耳旁劲风拂过的感觉,真的就像跳悬崖,但这种自由落体的感觉没持续多久,随着后背感受到大地的硬实,向下坠的感觉就荡然无存了。他睁开眼睛,从地面上坐起来,百雨金察觉到他醒来,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小雨仍旧像之前那样侧躺在石板上,把脸颊上的头发悬在石板外,让它们自然的垂下来。
这时仍是夜晚,即便他们在梦中经历了一场大战,但在现实世界中,最多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百雨金将照梦镜收好,来到洞外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取出千方幻,看着跟在后面的小诺,问道:“这些天,感觉过得怎样?”
小诺想了一会,“感觉一直站在旁边听古博叔叔和兰黛儿说话。”
百雨金微微一笑,“那就是当了几天的电灯泡啰。哼哼,看来我们都挺过来了,没对过去的事横加干预。”
小诺看着她手里的千方幻,问道:“现在我们是准备回去了吗?”
“那还用说?任何人回到人生的十年之前,都只会沉湎在回忆里,却不会留恋。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千方幻的弧形光栅栏已全部开启,随即一股声音道:“欢迎使用千方幻,过去与未来,已为你开启通道。现在,请说出你想要达到的时间点。”
“星纪二零一九年。”小诺要求。
弧形光栅栏光速旋转,不到一刻钟,千方幻就完成了接收到的指令。两人四面扫视一圈,没多大变化,这里仍是山坡,只是树木稀疏了一些。
千方幻从空中落下,百雨金伸手接过,凝视半晌,就像看着一个无法得到的宝贝一般,“这东西的确是时空旅行的好工具,可恨的是凡锤匠那老头,在里面动了手脚,偏偏让我不能使用。”
她恼恨了一会,自然的就想起了汤馥篱,“这件事必定是她和那个老头串通好的。既然我用不了,那也不能让他们收回去,不如就送给这小子好了,也算是拉拢一个人心。”
她将千方幻交给小诺,道:“我认同有付出就有收获的道理。所以,现在把它送给你,就当是你给我做那些事的报酬了。”
她想了想,随后又说道:“如果有人想把它收回去,你就告诉她,这是我给你的,收回去之前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后果。”
小诺看着她,问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百合的妈妈呀?”
百雨金道:“除了她,还有谁?总之你不能给她。我知道,这点本事你还是有的。”
小诺点了点头。
百雨金笑道:“人生而自由,可不要别人来给你设定行为准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的妈妈就很喜欢搬弄这一套,但我们都知道,她其实一点打架的能力都没有,你可不要被她的装腔作势给唬住了哦!”
见小诺一副有所醒悟的表情,百雨金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便向小诺告别,“那么,这就各走各的路吧,你回你的汤城,我回凝香榭,以后,说不定有再见面的机会。”
说完,她转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几天后,百雨金和静萼回到了凝香榭,连翘,紫荆仍在屋外踢毽子,见到她们,惊讶道:“静叶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我们可是想她已经想了好几年了,迫切想要见一面呢!”
“是她想留在汤城。”百雨金解释,“因为那里有不少情报值得收集,这个先姑且不论。只凭汤城有购物天堂的称呼,我们难道就不应该安排一个买手在那里吗?”
她说着,一边让静萼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下来,看着两个女孩,“这是给你们的一点小礼物,都是我和静叶挑选出来的。我看你们就被埋怨她不回来了。”
连翘,紫荆收下礼物,百雨金推开凝香榭的门,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卧室,里面有一张床,床头挂着输液管,床上躺着一个病人,用白被单盖着,露出上半身,一张脸虚弱且苍白。他就是花泽,是个男子,也就是凝香榭的屋主,躺在床上已有几年。
“你看起来好像成功了。”花泽睁开半闭的眼睛,看着走进来的百雨金。
“当然,为了你的心愿,我自然要早早的回来。”她说着,一缕红发已经伸长,轻轻的钻入花泽的手掌心里。
花泽的手本能的抽搐了一下,在发现没有刺疼后,指缝终于捻着百雨金的发丝,这种柔顺的感觉让他闭上眼睛,把全身的感觉都汇聚在了这只手上,细致的去感悟。
“韧直,柔顺,光滑,这应该就是世上手感最好的头发了吧。”
百雨金不会因他这句话而露出表情的喜悦,因为这句话里,蕴含着伤感。
好久,似乎花泽已经记住了这种感觉,手指的动作才停下来,他望向屋顶,视线虽阻挡在屋檐之下,思绪却飞上了万米高空,感叹道:“人不能站起来,可真是一件烦恼的事,所以我很早就决定让灵魂追随去思绪的脚步了。我知道你的发刃很快,可以不让我有任何痛苦就达到这个境界,但是这个主意决定以后,又想着要摸一下这个送我最后一程的利器,因此让你劳心劳力,舟车奔波到如今,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百雨金用真挚的语气回答道:“知交之间,没有多此一举。”
花泽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屋顶,“那么等一会儿,你还得重新修补一下屋顶。我能感觉到,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百雨金会意,发刃一闪,已在屋顶划出一个方孔,明亮的阳光倾洒下来,落在花泽的脸上,就如一道通往天国的阶梯。
“是时候了,我准备好了。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百雨金恭敬聆听,随后用一根发刃划开花泽的病号服,露出胸膛,上面有金色笔标记出来的神经脉络,由心脏所在的位置蔓延出来,脉络之上,又有笔点出来的上百个红点。这些红点位于神经的交汇处,刺中它们,可以阻断神经电流的传递。不过这道理就如同筑坝堵水,漏了一处,积聚起来的水反而会冲破整个堤坝一样,最后得不偿失。这些红点,也需要在一瞬间全部刺中,否则,不仅不止痛,反而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这可能会难倒针灸大师,但对她却问题不大。她只需先以发梢点在红点上,然后同时向下一刺,就可完成这个精细且温柔的安乐死手术。
她屏住呼吸,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