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山鬼略带嘲讽地说道:“可是上次你拦不了我,这次你也拦不了我。”
接着便在两人的面前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一口血从山鬼的口中喷涌而出。众人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为透明的颜色,然后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他们面前。
神究竟存不存在呢?佛门的神是他们心中信奉的慈悲之佛,会为天下苍生而悲鸣,而道门的神则是一些已经登仙的同族道士,各司其职。
却没什么感情。
朱晨想神大概是有感情的,只是那种感情究竟是好是坏,相差不离。
“啊!”一声痛苦的声音从自己身边的洛桑口中传出,朱晨心里一惊,连忙口念定神咒,将洛桑的魂体稳固在他身上。
两人席地而坐,朱晨将手搭在洛桑的肩上,待洛桑坐稳以后,他举起右手空中画符道:“定!”
洛桑的额上开始闪现精光,之前山鬼身上的气韵成线连结在洛桑的小指上。
“阿瑾!”洛桑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一行清泪从他的眼中流下,另一只眼睛变为了和山鬼相似的血红瞳孔,满头黑发落成灰色,化过妆的脸也出落成自己的原本的样子。
朱晨收回手,有些茫然地接住洛桑昏过去的身体。来不及思考,朱晨化出了自己的剑,口中催动剑飞向山鬼消失的地方。
只有一瞬间,他必须抓住那一瞬间。
齐绝很久以前和他说过,阵法之所以叫做阵法,就是因为他们以物起阵,以法化能。法千变万化,物也各不相同,他们之间却有一个相同的破阵之法。
那就是找出阵眼,若是不能毁了那起阵之物,便卡住以法化的能。
就像是齿轮中卡进一个异物,他便不能行进了。
“去!”朱晨的剑稳稳地插在了佛座之下。现在成天遥他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撤离所有可能靠近这里的人,朱晨也有别的办法研究破阵之法。
这是朱晨原本的思量。
但他没想到卡住阵法竟然让他这么痛苦,施加在剑上的能量全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口中逐渐溢满铁锈味,怀中的人好像醒了,洛桑的手搭上朱晨的肩膀说道:“我知你已发现了。
“别说话。”朱晨霸道地说道:“我在思考。”
“杀了我吧。”异色瞳孔的洛桑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吃力地挣脱朱晨的怀抱,一步一颤地走向朱晨地剑。
“你敢去!”朱晨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对不起她,也要对不起我吗!”
洛桑在半米左右的地方回望朱晨:“我要去陪她了,谢谢你。”
拔剑自刎,和千年前的结局一模一样。
血溅佛像,护的是此生唯一好友和一方的平安,从前他是这样的人,现在他也是。
朱晨脱力昏了过去。
剑带着星星点点亡魂的记忆,回归朱晨的体内,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耳边回荡着的似乎是谁的惨叫,谁的欲望在叫嚣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眼前却逐渐清明,看见的是一段太久的,久到已经被扭曲了的回忆。
“阿瑾,你的名字以后就叫阿瑾。”还是青年的王爷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有谁能够伤害你。”
“好。”
女子的笑带着些算计,带着些渴望,她闻见青年身上大餐的味道,恨不得现在就着这个拥抱的位置,将他啖尽。
可是这样就没意思了,她要那个把她打成这样的道士死。
在之后的日子,她怂恿青年排挤道士,将道士都赶出他们的城池。于是那个臭道士消失了,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王爷已经死了。
她坐在坟上掉了这么多年第一滴泪。
山哭地摇,天降倾盆大雨掩盖她的脆弱。那个道士撑着伞来找她,劝她算了,让她离开这里。
“你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吗?”山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拽着道士的领子说道:“如果你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世上人死不能复生,你问谁,就是问神,他都只能给你这个答案。”道士叹了一口气说道:“节哀。”
“滚!”山鬼指着下山的方向说道:“我这些年可是没少吃人,你不要逼我和你再动手,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了。”
道士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忽然画面又一转,转到了一个带有光的房间里,像是佛堂又像是道门的道观。
“你要放弃吗?”一个声音问道,接着是那个道士的话:“你知道吗?我忽然又想相信因果了,究竟是你有意,还是无意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呢?“
“不要妄加揣测。”
“朱晨!”成天遥的呼叫夹杂着赫连修的谩骂声,朱晨醒了过来,他艰难地如同一个从噩梦中费劲挣扎出来的人,浑身是汗,猛地坐起喘息不止。
“你感觉怎么样?你睡了整整三天了。”成天遥抓着他的手,语气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哀伤。
朱晨的魂离体了,就算是赫连修用禁术企图唤回他都没能成功。
他再睡下去就要在棺材里复活了。
朱晨忽然很想哭,他的心很难受。自打成年之后他还从没这么难受过,于是他抱着成天遥,埋在他的肩膀上哭的像个孩子。
赫连修也走了过来,站在成天遥身后看着他安慰朱晨。
佛家新上任的管事来找到了朱晨,看见他这样以后咳嗽了一声,退了出去。直到他们的事说完以后,才走了进来。
朱晨缓了很久才从之前看见的记忆里走了出来,剑上承载的是一人一鬼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原来洛桑就是那个王爷的转世,而山鬼向神祈求的复活,最终是让洛桑前世的记忆复苏,成就了最后朱晨只认识了一分钟不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因为身上带着山鬼的全部能量和心魂,所以他成为了新的阵眼,只要他死,那么就代表阵破。
山鬼献祭的成果破坏以后,此阵便会作废,而知道了前因后果的那个人,依旧选择了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