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时月以为从此他们兄弟两就要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父亲闪电般的“改嫁”了,是的,时月用的是“改嫁”这个词。父亲带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年幼的孩子“嫁”给了村头开杂货铺兼做汽车客运的寡妇,继母比父亲大了6了岁,女儿18了,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帮她妈守着杂货铺的生意,继母则每天跑汽车客运的生意,一辆从城市淘汰买来的二手中巴,载着乡里乡亲往返镇子与县城之间,继母性格刚强泼辣,嗓门大中气足,骂起街来,村尾都听得见,嫁了两个丈夫,一个死在了煤矿,一个死在了修高速公路的工地,村里人都说她命太硬,克夫,自此没人敢娶,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硬生生的修起了村里第一栋红砖房,里面铺着瓷砖,成套的家电。爷爷奶奶依旧住在老房子里,家里有什么好的吃食,父亲就拿些回去,时月带着弟弟住进了继母的大房子,父亲和继母带着姐姐住在二楼,他和弟弟住在一楼。继母并不是好相与的,父亲每每问继母要钱花,都需陪着说好话,又是按摩,又是洗脚的,继母方骂骂咧咧的从匣子里掏出时月的学费、生活费。话虽然难听,却也从未让时月因为交不上学费等而在学校里难堪,当时时月在镇上读初中,学校离家里有10里地,时月只能寄宿,周五晚上回家,周日晚上回学校,一回来就带着弟弟到地里干活。弟弟虽然有些傻,可从来不给时月惹麻烦,总是安安静静的做着他力所能及的,偶尔跑回家给时月拿杯水,揣个馒头什么的。晚上,时月就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教时光看书认字。后来时月上大学后,因着姐姐出嫁大笔陪嫁,继母身体状况不佳不能再开班车,家里的钱紧张多了,时月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打工赚生活费,学费上,为了节省路费,除了寒假,其他时候都没有回过家。姐姐对这两个没血缘的弟弟没什么兴趣,所以善意恶意都谈不上,她那时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白天忙着店里的生意,晚上忙着谈恋爱,后来相中隔壁省跟着家人来跑生意的小伙子,不管继母怎么反对死活要嫁过去,继母没办法只好同意,怕女儿在婆家被人瞧不起,继母将自己大部分的积蓄都制成了嫁妆给了姐姐。时光到了上学的年纪,学校不收,之前妈妈在学校教书,就总是把时光带在身边,一遍遍的教他读书认字,学校碍着母亲的关系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去世之后,时光不能帮家里干活,继母嫌弃时光的样子惹客户不悦,从不让他去店里,父亲每天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常常让时光自个在后院玩,时光就那样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拿着树杈画画,或者看哥哥的旧课本,用树杈写字。时光认的字不多,却写得很漂亮,和他画的画一样带着江南的清秀婀娜。后来时月读的书越多,离家也越远,每次打电话,时光总是说,他很好,说起时光时,时月总是一脸的温柔与心疼,在他眼里弟弟从来都不是麻烦和包袱,而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能接近妈妈的人,时光长得清秀,白白嫩嫩的与妈妈很像,妈妈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总盼着他们兄弟两能快乐的长大,相互依持。
他说起这些时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刘莎能从他口中的只言片语中描绘出那样一副副场景,刘莎知道那些无所谓的背后埋藏的辛酸与苦楚,没有人愿意将心底的伤口一点点的扒开展示给人看,她知道,她都知道。
刘莎也向时月坦言自己离过一次婚,很是情伤,再加上父母双亡,所以离开家乡X市来到C市生活,免得留在X市睹物思人,徒惹伤悲。时月是除了周薇薇外,这些年来和她来往最密切的人了,而薇薇因忙于相夫教子,二人的联系没断,但也不算太多。她说起自己的离婚往事时,仔细看了看时月的反应,时月一脸了然,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