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从M那边赶到接待室，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徐辉。”顾韶颜喊了声，算是打招呼，“这是队长派我送过来的Z市植物标本。”
徐辉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单子，与顾韶颜身后那一车的植物对照。没有人跟顾韶颜再说些什么，顾韶颜只能去打量这个自己第一次进的研究院，好打发时间。
“顾队长，这些没问题。”徐辉示意身旁的人将植物拉走，“G还没有回来，怎么这时候就把植物标本送了过来？”
“Z市植物出现了暴动，搜查队现在回不来。队长让我把标本送回来，省的在Z市逗留太长时间。”顾韶颜早就知道研究院对队长的态度，没有感到太过奇怪。
“平常不是小马送标本来的吗，怎么这次顾队长亲自来送？”徐辉有些提防顾韶颜。顾韶颜是搜查队唯一从军队外招收的人，另外和G也太过亲近。
研究院现在也正处于一个快要崩溃的地步，顾韶颜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如果可以的话，徐辉宁愿顾韶颜和研究院扯不上任何关系。
“小马在Z市被袭击。其他的队员，不能确保标本的完整度。所以，队长只派了我回来。”顾韶颜照事实说了出来，但是徐辉到底有没有信，就不是她的事了。
“对了，队长让我问问M的近况。”顾韶颜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G对自己的吩咐，扭过头，问道。
“这是研究院的事，不好跟你说。”徐辉打着哈哈，没有直接回答顾韶颜的话。
顾韶颜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就在她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看到了叶清。
叶清也没有想到在这里能见到顾韶颜，这个在未来成为反叛军首领的女人。
“叶教授？”顾韶颜收回迈出的步子，“队长跟我说过你。”
叶清知道顾韶颜口中的“队长”是谁，不过没有想到的是，G还会跟顾韶颜谈起他。
“叶教授，你知道M吗？”顾韶颜原本在徐辉那边断了的心思，又重新燃了起来，“队长在Z市老是念叨M。让我紧赶慢赶回基地，就想知道M最近怎么样。”
“M？”顾韶颜抱怨的样子，让叶清想不起当初看到她的场景，“季教授的实验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身为实验体的M是什么情况，G是知道的。”
叶清没有直接表明M现在的状况，他知道G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叶清只不过是在强迫G做出选择，强迫他在自己所认为的国家和现实之间做出选择。
“是吗？”顾韶颜一愣，“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告诉队长的。”
顾韶颜走后，叶清才看到之前站在顾韶颜身后的徐辉。徐辉神色复杂，想来是听到了叶清对顾韶颜说的话。
“叶清，你来研究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徐辉回过神，后背早就冒了身冷汗。叶清还是那副温柔和顺的样子，可徐辉现在才感到违和感。
G有多在乎M，研究院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G知道M现在的处境，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没有人会知道。
叶清将M的事情，捅到了G的面前。明摆着将导师，甚至是研究院，彻底当个靶子。
“放心好了。季教授走了，研究院还有你。季志华做不到的，不代表你做不到。”
徐辉没有听懂叶清离开前说的话，他突然发现整个研究院就像一座牢笼，困住了所有人。
之后的半个月，是无数的实验。
无数的失败后，季志华已经快承受不住失败后的反思。眼睛下青黑的印记，胡须拉茬，白大褂上甚至还有上次实验被溅到的血渍。季志华佝偻的身躯，就像个骨架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坚持自己没有依据的幻想。
作为助手的徐辉，有些茫然。
身为实验体的M，被动承受着无数次的失败。身体上没有一丝的伤痕，隔间里已经俨然成为一个杀人现场。
该不该上报，终止导师的实验？
徐辉在最近每次实验失败后，总会问着自己。
是不是做实验的人，变成自己，才更好一点？
“M，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的地方。有很多想不出答案，又想要了解的事情。”叶清总在季志华在哪里纠结失败原因的时候，和M面对面聊天，“G有没有跟你讲过，研究院外的事？”
“没有。”M不知道为什么G对于研究院外的世界缄口不言，每次谈起基地的事情都没有结局。
“陈锋想带你离开研究院。”叶清直截了当，“季教授不同意。”
“我知道。”
M听到过那次的争吵，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实验。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他面临的是什么，是和陈锋一起去基地，还是在研究院里被销毁？
都无所谓了。
“G一直都想让你和他一起。”叶清看出M眼底的无所谓，“上次顾队长说的话，我知道你听得到。”
“G是我在乎的人，因为他是我仅剩的亲人。”
“G想要你出去的理由，我很清楚。”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G会有那么多的情绪，是不是所有人类都会有情绪？”
“你为什么不亲自出去看看？或许以后你会遇到那个能够引起你情绪波动的那个人。”
M在这次谈话之后，一直在想着叶清的话。那些话就像个种子，在M的心底生根发芽，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季志华的实验还是没有什么结果。离一个月的时间，还有最后一天，这天的实验依然还是失败了。
季志华让所有人离开，整个隔间只剩下他和正在自愈的M。
“我从研究院成立的那一刻，就来到这个看不到太阳的地底。”季志华在M身旁坐下，“我一直都十分确信‘超级人类’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上头的人一直都不相信我，一直到你母亲实验的成功。”
“你母亲因为实验的关系，精神一直不稳定。上头一直在催促研究院，再造出个超级人类。所以，你出生了。”
“陨石的蜉蝣基因，促使你变成最完美的个体。你短短几年，变成了这个样子。丧尸潮，是你解决的。那次你见到了，天空到底是什么样的。可之后，你没有及看见的是，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呢？”
“上头害怕你成为你母亲的那个样子，G出现了。”季志华叹了口气，像是把所有生机都吐了出来，萎靡的像个老人。
“M，你是奇迹啊！末世的终结，都在你的身上。我做的这些，有错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M，看出季志华平静话语里的歇斯底里，没有应声。
“M，连你都开始质疑我了吗？我是你的创造者，你根本没有资格来质疑我！”
整个隔间，只剩下季志华咆哮的声音。M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早就料到季志华会这么不冷静的样子。
M看得出父亲有多在乎这个实验，实验到了最后，没有任何结果，不冷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没有达到自己期望的人，就是父亲现在的这个样子。
一天的时间，到底多有快？
M不清楚，只知道实验结束了。父亲自愿成为实验体，然后离开了研究院。陈锋随着父亲的离开，也回到了基地。徐辉接手了整个研究院，叶清每天清闲的只剩下和自己聊天这件事。
对于M来说，不会再有实验。徐辉主张在植物中提取促使人类进化的因素，也制造出无数个没有思想的实验体，就像之前的丧尸一样。
“叶清，G什么时候回来？”M合上日记本，手上却不停的在摩挲着日记本的封面，“我还有故事没有看完。”
“故事？”
“就是南宫风和苏笑笑的故事。”M看着叶清的眼睛，十分认真。
南宫风和苏笑笑？
叶清突然想到末世之前，自己无意中给叶湛买的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看到M认真的样子，叶清不禁笑了。
“叶清，你在笑什么？”
叶清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看到M迷茫的眼神后，笑得更大声了。
“不用等G回来，我现在就去找顾队长，让她讲给你听，怎么样？”好不容易收住笑声的叶清，提议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顾韶颜是G派回来保护M的。
叶清在基地再次看到顾韶颜的那一刻，就知道G选择了什么。
G作出了这个选择，首当其冲，第一个会被推到前面的人，是M。顾韶颜在基地的地位，仅次于G。她有能力在上头的人手下，保住M。这也是G唯一能够保住M的办法。虽然这个决定，对顾韶颜来说，太过不公平。
“叶教授，徐辉让你过去一趟。”
叶清将刚刚被自己拽下来的衣袖，替M理好后，看向金属门，才发现来的人是顾韶颜。
叶清没有向顾韶颜介绍M，径直离开。M也没有看向顾韶颜，在叶清起身的那一刻，又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日记本。
这一次，是顾韶颜第一次见到M。说实话，M和队长口中的那个精致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那双空洞的眼神，让M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
当M的眼神望过来的那一刻，顾韶颜的心底不由得“咯噔”一声。
“顾队长，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已经走远的叶清回过头，“跟我一起去看看徐辉那家伙儿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呗。”
顾韶颜跟在叶清身后离开，脑子里都是M望过来的那一眼。
季志华离开研究院之前的那些话，徐辉也跟上头的人说过。陈锋在基地不停的想要说服上头的人，好让M离开研究院。不过，季志华一死，上头突然没了动静。
原本答应陈锋让M离开的人，一口咬定M会给基地带来灾难。甚至在群众里，公开季志华的人体实验，让人们回忆当初M杀丧尸的那个样子。
基地里陷入了一种恐慌。
人们生怕有一天M会冲出研究院，像杀丧尸一样，杀了他们。
要不是顾韶颜回来，上头可能已经将M推出去，被人类销毁。
G的所有安排，叶清都心知肚明。
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让那些人走进原本准备好的陷阱里。
“叶教授，导师在献身实验前，跟您谈了一夜。我想知道，有关M的事。”
徐辉将从植物中提取的试剂，摆放到试管架上。从浅绿到靛蓝色的试剂，无声的流动着，像是下一秒就会从试管中涌出，窜进人体内占据心脏。
“M的事？”叶清耸肩，“关于M的事，我能知道多少。你不如去问那些研究员，他们可是跟着季志华，从研究院成立就在这里的人。”
“不，只有你可以。”徐辉将实验的资料推到叶清面前，“我需要一个中立的人，来告诉我关于M的事情。”
叶清没有看资料一样，又重新推了回去。徐辉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手指却抵住资料。
“你知道当初研究院为什么成立吗？”叶清坐到唯一的椅子上，双手合十，撑在把手上。
“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是M。”
“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