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酒喻弯着眼和她对视,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啊,哦哦哦,酒喻你是来买什么的?”
田二婶掩饰似的捞起围裙口袋里的毛巾擦手,一边招呼着:“咱这儿有鱼有虾,还跟以前一样,现捞也帮着处理。”
“我先看看有多大,然后再决定买多少。”酒喻不在意她的反应,卷着袖子道:“婶子带我去看看?”
“行!”田二婶也不进家门,扭头喊了句:“大妮儿,饭要好了你就先吃,奶去前头看看。”
清脆的声音隔着墙传出来:“欸!”
酒喻边走边问:“大妮儿在家呢?我没记错的话,她现在该上大学了吧?”
田二婶摇头叹:“这丫头有自己的主意,不乐意上学了,已经出去打工一年了。咱们这不是要建设什么度假村嘛,这河以后是包不了了,她回来帮我处理好,过一阵子再走。”
酒喻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看大妮儿那丫头是个能吃苦的,总能挣个好未来,婶子就安心等着享福吧。”
“享福什么的就不必了,她能健健康康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田二婶散去忧愁,重露出笑来。她看着酒喻,那眉头拧了拧:“酒喻丫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婶子为人怎么样你也清楚。我跟你掏心窝子,你也别瞒着我,你们小两口是不是闹了矛盾?”
回来这住,酒喻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切闲言碎语的准备。邻里早晚都会知道,是以酒喻从头到尾都没做隐瞒。
听田二婶这么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她又被话头伤了心,酒喻笑着纾解她的担忧:“矛盾倒没有,仅仅是日子过不下去离婚散伙了,一开始挺纠结,想着要不要继续忍气吞声凑合?但最后……我不愿意受那窝囊气。我爷爷把我养大让我嫁人,是为了让我以后日子过的幸福,不是为了作践自己的。”
田二婶没开口劝和。她也是离了婚的人,不像其他老一辈那样视离婚如洪水猛兽,更不会把离婚的错误全部推到女人头上。她只是心疼酒喻,往后那些多管闲事的人肯定要往她身上泼脏水颠倒是非。
“酒喻你是个好姑娘,那臭男人放弃你是他没福气。以后要是有人嚼舌根,也别忍,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全是放屁!婶子宁愿你泼辣点,吵不过就喊婶子来帮你!”
“行行行,到时候我开了店请您去坐镇。”酒喻被田二婶义愤填膺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搂着她的胳膊,“好了好了,婶子你先把心安到肚子里,咱不提这些事了。”
“哎呀?开店?在咱们这儿?”田二婶讶然,随后想了想,又觉得正常:“是了,你的手艺是顶好的,咱这儿往后估摸着缺什么也缺不了人,自个儿开家饭店也能过得好。”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河边。这河宽度深度都不差,乡里人被乡长勒令不准往河里排放污水废水,如今水质清澈,养些水产很合适。
田二婶养的鱼虾是用几米见方的网纱隔开来的,酒喻看了眼,个头都挺大,便定了具体的斤两。
虽然是买卖双方,但乡里人家之间的情面摆在那,酒喻也要自己挑货才来得安心,便也上身了件胶制裤,换上鞋子跟着下手。
不一会儿捞出了需要的量,又要开始处理。虾的虾线挑出来,去头去尾去壳;几斤重的草鱼去鳞去塞去内脏,两人都是老手,手法干净利落,不消片刻便打理了完全。
时间不是太充裕,酒喻没多聊,付了钱就往祖屋去。
蟹羹用到的螃蟹酒喻选的是雌蟹,这时节是吃蟹的时候,蟹肉丰腴,蟹黄香腻,满满一盘子勾人胃口。
酒喻把蟹肉用刀背剁散,依此放进小碗里,然后敲开几个鸡蛋兑水打散,接着加油加盐再搅过筛去杂质,最后倒进碗里静止一会儿,撇去浮沫加上小盘,再上蒸锅。
她开始做蟹羹的调酱,主料用的是蟹黄配香油与酱油,三者搅匀静置。
做虾饺和鱼丸也还好,哪怕步骤有点小繁琐,酒喻依旧游刃有余,闲庭信步般地挥洒自如,看她做饭都是一种享受。
她拥有的是甲方的所有技能,虽然这些东西会在这具身体死后再次消失,但只要她自己学会了,那属于她的那部分就还存在。
做鱼丸剔下的鱼骨鱼头丢锅里熬汤,汤汁雪白浓稠,酒喻一面把过滤出来的汤倾倒进碗中,一面指挥已经到了的书同雅端盘端碗。
书同雅吞了吞口水,笑嘻嘻地敬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酒喻把后来才开火蒸的蟹羹取下来,倒扣盘中,淋上事先做好的调酱,末了撒下一撮葱碎。
她看了眼旁边那摞得高高的笼屉,估计蒸虾饺的时间也足够了,便也熄了火。
她把笼屉取下拆开,每个笼屉中心放上蟹羹与配虾饺的调料,又重新合了回去。忙完这些,却不见书同雅回来继续端,酒喻只得挥洒自己的好体力,任劳任怨给他们送去。
敲了敲门,换来一句含含糊糊的请进。酒喻挑了挑眉,拧动把手推门。
门内,十四只眼睛直直看着她……手里的笼屉。
盛着鱼汤鱼丸的瓷盆内已经被分瓜得干净,七个人的碗里也喝得大差不离。酒喻瞥眼一扫,心中有数,面色镇定地把笼屉放上桌,转着圆桌的玻璃一人分了一个。
开了笼屉时,香味就随着热腾腾的蒸气飘满了屋。
单单闻着就知道这肯定是好吃的!
“谢谢老板娘!”捧到笼屉的人笑着道谢。
书同雅坐在酒喻分发笼屉的旁边,都是认识的人,哪有客套的道理。她冲酒喻卖好地笑笑,手里也没闲着,端了一个笼屉就摆在自己面前。
勺子先怼上蟹羹,泛着光泽的滑嫩Q弹被舀开时微微颤抖,鲜亮密稠的酱料便沿着被舀开的边缘往里渗透。
书同雅强忍住把一小块蟹羹全舀进勺子的冲动,有点急迫地尝了尝它的味道。
蛋羹很嫩很软,抿一下就碎掉了,属于蟹肉的部分就占据了唇齿,每嚼一口就混杂着掺有蟹黄的酱香,一点都不腥,还隐隐带着肉质里的清甜味。
“不不,你不是最讨厌吃葱花了吗?挑出来太麻烦了,蟹羹就让我帮你解决吧!”书同雅扭头,一脸为你分担我无怨无悔的模样。
被她称作不不的姑娘不知是不是见葱兴恶,的确没动那碗蟹羹。人家先夹起一枚皮薄透明的虾饺,沾了酱料吃进嘴里,眯着眼享受地细嚼慢咽。
剔透的皮,香喷喷的虾馅,也不知是什么鬼斧神工,味道就是让人垂涎三尺,进了嘴里也挡不住好像突然就饥肠辘辘的胃,让人食指大动。
减肥这种东西,就是要在吃饱后才能施行呀!
这么想着,也有心情逗逗书同雅。姑娘睨她一眼,优雅地端起蟹羹在书同雅鼻尖走了一遭,看她神不思属只盯着碗的呆样,笑:“这青天白日里你睡什么觉,都沉到梦里也不知道醒一醒。”
书同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鼓着腮气呼呼地道:“好啊!你意思是说我这是在做白日梦呢!我听出来了!啊啊啊啊,真是白请你来了!枉费我一片好心”
“同雅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还不够雀梧塞牙缝的,怎么依旧上赶着往那凑?”同行的一个男子搭了腔,嗤笑不止。
书同雅连往那看都不想看,更不必说跟他辩上几句,见酒喻放完了笼屉,转头同酒喻说些话。
贞雀梧慢悠悠地吃了口蟹羹,霎时被嘴里的鲜味安抚了一半不喜。那男子被无视得恼羞成怒,正要再呛一句虚回面子,贞雀梧抬眼斜睨了过去,直白道:“玩笑话都听不出来,我也没见你多聪明啊。”
一时间烟火味有点浓,无关人士的余光都盯着那男子打转,瞧他吃了瘪没由头发,都很乐见其成。
酒喻一点都不想掺合到这些富家子弟的豪门斗争里,她今生所想的,就是安生本分开店,甲方的本事能学多少学多少,再浸淫点其他技艺。
不过既然坐在她的店里,真闹起来头疼的人也是她。酒喻转了话题:“几位要是吃不饱,等会儿来院子里烧烤吧,我特地准备了肉菜,你们想DIY还是自动都随意。”
书同雅也不想酒喻委任自己的饭局太扫兴,更对酒喻的厨艺拜服,仰头撒娇:“酒喻姐,我想你亲手烤的。”
酒喻:“酱料都是我特制的,你们自己动手更有意趣,只要不手残到极限,也会做的很好吃。”
贞雀梧捂嘴笑:“老板娘可不要对同雅抱有任何侥幸,不过她的黑暗料理也是一绝,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能尝尝看。”
“我的卤味……”
“就算没有这事,老板娘能不能给我们露一手?”坐书同雅对面的白体恤男子挥挥手:“我来做也行。田老毕生绝学都倾注到老板娘身上了,我仰慕田老已久,对厨艺也有点点研究,还请老板娘指教我一番。”
诶,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酒喻看过去。
书同雅头疼地揉着额角:“二白你来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