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祖老人坐在高堂之上,安志匡跪在膝下。律安堂陈设也很简单,大门朝东,南墙是一墙书,安放的都是当朝律法和士大夫文集及当朝重要案例,北墙放置的是寒门门规及寒门独家武学,其他门派绝学和法祖老人自己的武学心得,西墙也悬挂着寒门祖师爷的画像,画像下是高堂,里侧有卧室和密室。寂静的律安堂就他两老少,显得格外清净,简单。法祖老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就这样收了入室弟子,哪怕是千挑万选,哪怕是万人齐观。
安志匡奉上茶,“老爷爷,请喝茶。”
“该喊师傅了……”法祖老人捊着胡子。
“……师——傅……”安志匡迟疑了一会儿才喊出来。
“嗯。来,起来,匡儿,你以后可就是寒门的二师兄了。一定要好学上进,做好寒门二师兄的表率,志在匡扶天下。”法祖老人语重心长的说。
“嗯,”安志匡使劲地点头,“徒儿记住了,匡扶天下。”
“你对你爹的死,心中可有仇?对同门师兄弟的诬陷可有恨?”
师傅的话问到安志匡的心坎上去了。他可以没有恨,但不可能没有仇,如果他这辈子学有所成,一定会为父报仇雪恨。所以,安志匡沉默地仰望着师傅一言不发。
“为师就是担心你有心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一定要大爱无疆。心若怀仇恨,你这一辈子必将被困于仇恨,牵绊于仇恨。你要牢记师傅的话。”
“师傅,徒儿记住了。”
法祖老人用右手抚了抚安志匡的后脑勺,笑意盈盈地说,“知道为师为何看上你吗。为陌生的老爷爷洗脚,可不是每个孩子都做到的。”
“师傅,可是我还没有剑呢,你有剑吗?”
“以后,师傅都会教你的。你以后的功夫都有为师亲自传授,衣食住行都在律安堂,不用回归梦楼了,也不用像你师弟去校场由你师叔他们传授剑道。来,咱们去外面,让你看看师傅的剑。”说着法祖老人便牵着安志匡走到门外便停了下来。
法祖老人伸出右手平放,他凝聚身上的真气通过脉络运到掌心,周围的空气瞬间开始旋转,凝聚在法祖老人的掌心之上,顷刻间旋转的空气化成一把飞刀旋转。法祖老人把飞刀玩弄在掌心,说时迟说时快把掌心向前推出去,飞刀像脱弦之剑化作成千上万的飞刀从法祖老人的掌心飞了出去,穿越草丛,穿越灌木,穿越深林,所到之处皆是飞刀痕迹,草断泥露,叶落枝断,树破石出,万千林中之鸟惊吓直冲云霄。不一会儿成千双万的飞刀“嗖”的一声化作一把飞刀又飞回法祖老人的掌心之上,旋转起来。法祖老人把功力一收,飞刀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师傅,师傅,好厉害。这是什么武功,我要学,我要学。”安志匡看到师傅精彩的表演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是咱们寒门飞刀,以后让为师慢慢教你吧,切不可急功近利。”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了。
安志匡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蜕去孩提时的丑面,变得英俊潇洒,五官精致,一举一动尽显儒雅。这十多年除了侍奉师傅,就是在庭院里练武功,寒门的武学招式基本上都学了个遍,内功修为有待提升。他练出来的寒门飞刀更加凌厉,杀气腾腾,却又缺乏力量。还有寒霜掌总是力量不足,不能给目标致命一击。皓月当空的夜晚他时常练功而忘了睡觉。法祖老人推开门,发现徒儿还在勤奋练习便去取了一壶酒,席地而坐看着徒弟练武。突然法祖老人凝聚掌心力量使出一把飞刀直逼安志匡,安志匡被强大的力量逼得急忙往后退,然后一只脚往后一顿才稳了下来。
“师傅,好强的力量。”
“嗯,匡儿,你可不能只练招式,还要多背心法,多练内功。你空有招式却没有力量,这样是不能发挥自如的。”
“是,师傅。对了师傅,我悟出一套剑法,演示给你看下吧。”
“是吗,我的徒儿这么厉害了,快练来给为师瞧瞧。”
安志匡腾空而起,凝聚力量,一把长剑立马握在手中。他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似乎看不出他剑击的目标,但看起来非常轻盈飘逸。
“嗯,形散神不散,似落花流水,非常漂亮的剑法。”
练完以后,安志匡已是大汗淋漓,便陪着师傅席地而坐,“师傅,这是徒儿无意中看到好多花儿被狂风吹落而悟出来的,你看怎么样?”
“嗯。好,好,好……”法祖老人一个劲地点头,“匡儿悟性越来越好了。”
“就取名为‘落红剑法’,你看怎么样,师傅?”
“是你独创的剑法,取名当然你做主啦。”
此时后山深处,一个身材俊俏的蒙面人背对着屈志清,问:“断龙锏可有下落?”
屈志清单膝跪地,“回主人,目前还没有。”
“你现在已是寒门首徒,也将是未来的掌门人。你不会背着本公子耍花样吧!”
“志青不敢。志青这条命是主人给的,只要主人需要,随时可取。”
“你知道就好。得断龙锏者得天下。让你潜伏在寒门就是为了寻觅断龙锏,务必尽快把此事办妥。”
“是,主人。”
蒙面人转过身走近屈志清,单手扶起他,“起来吧。宏图大业就在眼前,你将来就是功臣,名垂青史,什么寒门掌门都不值一提。”
“属下,记下了。”
忽然律安堂庭院前的梧桐树叶子翻山倒海,竞相坠落却不着地,随着狂风消失不见,仿佛云端之巅有位仙人在施法专收梧桐叶。
安志匡不由得惊奇问师傅,“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有不速之客闯我寒门。那是西域失传多年的风魔功。”说时迟说时快,法祖老人凝聚手中力量使出寒门飞刀,万千飞刀齐出追踪那股魔风去了。风魔功的内力和寒门飞刀的内力互相对峙,法祖老人感到非常强的气场,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的功力才发了五成,他迅速又加了两成功力,飞刀立即飞入一团黑风之中,那团黑风窜逃而走。法祖老人带着安志匡一路追赶,最后还是让那团黑风消失不见了。法祖老人在丛林的枝叶上看到点点滴滴的血迹,对安志匡说,“此人中了我的飞刀,不死即伤。不过能在我的手上逃脱,此人功力也不简单啊。”
“师傅,这是什么人,闯我们寒门有何目的?什么是风魔功?”
“风魔功呢,是西域的一种邪门武功,把自身旋转非常之快,形成一团黑云,然后把人吸到其中,啃得骨肉不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剔骨削肉。至于他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为师也不太清楚。”
“师傅,那你老人家没事吧?”
“放心,匡儿,没人能伤得了你师傅。不过呀,为师也上了年纪了,一百多岁,怕是大限之日不远了,以后守卫寒门的重任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不会的,师傅,你要好好的,匡儿只想做你的徒儿。”
“傻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扛起天下责任。为师收你为徒不是为了让你一辈子留在师傅身旁,而是让你离开师傅,飞的更高,飞的更远,也不枉师傅对你的栽培,懂吗?”
安志匡走上前拉起师傅的手,“知道了,师傅。”
往回走的路上,这时法祖老人师徒两人碰到了屈志青,屈志青上前行礼,“志青见过师叔。”
“志青,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法祖老人问。
“回师叔,晚上睡不着便出来走走,练练武功。”
“练武切不可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伤了身体可不好。”
“谢师叔关爱,志青记下了。不知这么晚,师叔怎么也没休息?”
“刚才有不速之客闯入寒门,被我发现。不知你可有见过?”法祖老人仔细打量着屈志青的一举一动。
屈志青满脸惊讶,“有刺客?我得赶紧回去禀告师傅去。”
“不用了。已经被我击退,就不必麻烦你师傅了。”
“那就好。师叔,那你没事吧。”
“师叔无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师叔。”说完屈志青便从容离去。
屈志青离开后,安志匡忍不住问师傅,“师傅,你说大师兄?”
“不要怀疑同门师兄。”
回到律安堂,法祖老人盘腿打坐,让安志匡也盘腿坐在跟前,“匡儿,为师预感到大限之日将要到来,所以为师要把毕生的武学传授与你。日后你要勤加练习,融会贯通。光有招式没有内力,这是出招无力,光有内力没有招式,这是无力还手。你要明确自己人生的志向和责任,以后师傅就不能再教导你了。如果你心术不正,自有人替为师清理门户的。你都记住了吗?”说完,法祖老人使出双掌对着安志匡,安志匡开始像风扇一样旋转起来,然后腾空而起,最后倒立在法祖老人的头顶。安志匡感觉浑身发烫,大汗淋漓,血液汹涌,细胞膨胀。
半个时辰以后,武功才传授完毕,法祖老人累得用衣袖擦拭额头冷汗,然后对安志匡说,“匡儿,把你左手伸出来,掌心朝上。”法祖老人使出最后风中残烛的力量摊开左手,左手中指带的戒指旋转而脱落,然后不断变长,变大,足有一米多长,金黄色,“这就是断龙锏,为师也交付与你了,以后守护它的责任也交给你。你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驱动它,等你日后讲为师传给你的内力融合自己体内,你就可以驱使它了,它的力量无穷之大。”断龙锏又慢慢变小,变成一枚戒指套入了安志匡左手的中指。
法祖老人会心一笑,然后闭上眼睛,头垂了下去。安志匡轻生叫一声,师傅。见师傅没有反应,安志匡以为师傅肯定是累到熟睡了,又加重了音调,喊了一声,师傅。法祖老人仍然没有响应。安志匡赶紧跪向前,伸出右手放在师傅的鼻下,轻轻叫,师傅。突然,他忍不住失声痛喊,“师傅,师傅,师傅……”法祖老人已经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