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佩觉拿出钥匙,铃铃咚咚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特别的大声。
咔嚓一声,门开了。室内是预料之中的黑暗。
“佩觉。”声音响起,是梦中充满磁性的声音。
“佩觉。”声音再次响起。
佩觉拍自己脑袋一下,自言自语恐吓道,“要你花痴,我就把你打成白痴!”
该死,难道中秋节是她的死穴?既然出现了幻觉。佩觉懊恼地摇摇头,砰的一声泄愤似的大力关门,啪的一声用力开灯。
“喂!”声音不耐烦地再次从头顶飘来,“你不是想变成白痴吧?”
佩觉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依然穿着三个月前的衣服。也对她不奢望他能够换件衣服的。不对,不对,她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或者她在梦中?
该死的中秋节!
“原来你的小眼睛也可以睁真么大的?”敬文星扑哧一下,掩嘴笑起来。
“切,我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了。”佩觉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道。
“每次都是魂飞魄散、魂飞魄散地说,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敬文星竖起剑眉。
“没有见过比你爱生气的人。”佩觉不自觉地笑起来,小眼睛里竟然有了点点的星辉,内心也慢慢地暖起来。
“我是专门在等你的。”敬文星一面纾尊降贵道。
佩觉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说不感动,真的是骗人的。
然而,转念一想,敬文星和她有什么交情?他们两个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他们的联系不过建立在利益上。
她本来激动的心,慢慢又再次冷下来。有时候,她真恨自己的理智!她宁愿笨一些,也许她的笑容就能多一些了。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敬文星很不满佩觉一面的戒备。他好心好意抛下家人过来找她。她竟然摆出这样的面色给他看?
“你的家人呢?不用陪你的家人吗?”不想问,却不得不问。实在是太可疑了。佩觉的神经也紧张起来,后背不禁僵硬了。
“你说呢?”敬文星笑道,没有回答。
“不可能。”佩觉看着眼前的鬼,慢慢地退后,冷汗从背后滑下。这个视家人如此之重的鬼,怎么会放着家人不离,跑来找她?
肯定有诈。
“看你的小肚鸡肠。”敬文星终究不愿说出真实原因……因为只有她能够感受他,看到他,见到他……让他感觉他并不是孤单一人的。
他撇一下嘴角,道“但是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面容也慢慢严肃起来。
佩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等着他解释。
……
“不要找梁耀了。”面容也狰狞起来,说到“梁耀”两个字更加是咬牙切齿。
“他是你的仇人?”
也不对呀,以他的自私性格,肯定是叫她报仇的。
“梁耀不是个好东西。”
“这个我知道呀。”顺便给他一个白眼,就只有那些花痴女白痴男,脑袋长草灌水的弱智男女才会认为梁耀是一个谦谦君子。她怎么看,怎么像一条蛇,随时都会吐出蛇信,超级危险的人物。
“那你还在他身边?”
“我能不在他身边吗?我需要他呀。”说着摆出一个自以为风骚的动作。
“扑哧。”敬文星到底忍不住笑了,说实话,他很难理解他竟然在这么严肃的情形下,还有心情说笑。他放柔了双眼,低沉的嗓音说话之间就像低笑着,“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具有喜剧效果的。”
“你才具有喜剧效果!”佩觉被刺激了,鼓起腮,“你全家都具有喜剧效果!”
……
“我只是一个配角 光芒你不一定看得到 但世界上完美有大有小 生命不能太潦草 我只是一个配角 只习惯平凡的味道 如果真的说结果不重要 而我也会记得用心过的每秒”
佩觉袋子里的手机在用力震动着,大声地响着。一遍又一遍的放着,打电话的人如果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就是有急事。
“等等,你再说。”佩觉望了一眼敬文星,从袋子中掏出电话。
谁会这么十万火急地找她?
按下接通键,“喂?”
“佩觉?”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清清冷冷,不带什么感情,“今晚我需要你。老地方等。”
说话之间仿佛就是下达命令。说话人特有的嗓音和冷谈,不用言明,两人都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不要理他!”敬文星大声吼道,更是伸出手,一副要扔掉电话的样子。
“……好。”佩觉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答应了。
“你好什么?疯了不成?”敬文星彻底怒了,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铁为什么就是成不了钢!
他气得口不择言道,“刚叫你离那人远点,你就自己扑上去了吗?”
佩觉默然,她转身就要离开。
敬文星欲伸手拉住佩觉,但是他的手穿过了佩觉的手,一切只是徒劳。短暂的诧异迅速转为伤痛,之后立马燃起烘烘大火。
眼看留不住人,他生气得口不择言,“为了这么一点钱,难道要你去卖身你也去?”
佩觉顿了顿,背硬了起来,“曾经有人告诉我,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尊严不算什么。”
“我养你!”敬文星眼里装满了心痛,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话已经本能地出口。
“哈哈”佩觉没有说话,轻笑了两声。
他凭什么养她?他为什么要养她?
敬文星的鬼面由红转为青,他生气地往旁边的墙打去,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反而是手穿过了墙壁。他心中撕心裂肺地痛。却没处发泄,堵在一起。就像吹涨的气球,没处发泄即将爆破。
“不是每个人有机会当上富家的私生女,不是每个人有机会饰演总裁的情妇,不是每个人有机会赚一大笔钱。”佩觉似是没有察觉身后人的情绪变化,“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当贱人的。如果好人不长命,我宁愿当遗臭万年的坏人。”
“你不是。”敬文星撕吼道,“你明明不是,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他气愤地绕到佩觉的面前,看到一面麻木的佩觉。原本黑黑亮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木然的黑色。面庞说不出的冷淡。
“第一次,我饿极了,偷了邻家的鸡蛋饭。我没有被抓,小马哥却被臭骂了一顿,那年我才四岁。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刚开始我羞愧至极,后来竟然也麻木了起来。也许我本来血液中就有大奸大盗的细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也许你是对的,我根本不稀罕有这样的好机会。我恨这些所谓的好机会。我恨为什么要让我得到这些所谓的好位置,得到这些所谓的好机会。”佩觉顿一顿,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人,目光穿透了敬文星望向门板,“但是,没有这些好机会,我又凭什么生存下去呢?你以为我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吗?你以为我是怎么走过来的吗?我没有愿意保护我的人。我的出生,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你不是!”敬文星很想说,你从来就不是噩梦,而且他很愿意保护她。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可是这一切……
敬文星的面苦涩着。
“我不是吗?”佩觉说完轻笑了两声,“不是我不想做好人。但天下之大,哪里是我的容身之所?”
“你放心吧,梁大总裁有的是美女,我这种姿色,恐怕是连提鞋也是配不上的。”佩觉轻声说,似是安慰眼前的敬文星。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不要连苦涩都不敢轻易放在面上,说出这样轻贱自己的话,她的心是要有多么的凄凉。
敬文星很想把眼前的女人抱入怀里,但是他知道自己即使是连拥抱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是做不到的。他做不到。他凭什么养她呀?他早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他内心充满苦涩,仿佛回到刚得知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我……”佩觉停了停,似乎现在才看到敬文星,朝他笑了笑,“必须去的。”
说完,再也没有理会敬文星,就这么穿过他的鬼躯,开门扬长而去。
她是故意把自己说成这样的,她是故意的!
握紧拳头,敬文星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