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眨眼又到了春回大地,桃李争妍的时节。
这两年间,少年们精进武艺,飞速成长,渐渐开始试炼沙场。
虽说延州有铁军驻守,外夷莫敢侵犯,但与延州隔一道青河的淦州却倍受滋扰。
淦州地处陡峭的高山与湍流的河谷之间,俗称峡谷地貌。这里雨量充沛,光照充足,土质奇特,盛产一种补血养气的灵药——大丹芝。
这种药材不可人工种植,只靠天生天长,三年成熟,五年结果,且生长在向阳面的悬崖峭壁之上,数量稀少,一株就可卖到十万钱。故而,一般人家享用不上,只有皇家和军队才有能力消受。
淦州位于我国西北边境,西接西夏宥州,所以常有外夷偷摸跑来偷我们的大丹芝。有时一出动,就是一个百人的小兵团。
两军交战,他们便拿着我们的灵药救治他们的伤员,而我们的战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战友失血而亡。
淦州太守多次出面交涉,未果;后派兵缉贼,总是十人去一人回。忍无可忍之下,遂向延州太守借兵百人,誓要一举拿下这帮小贼。
少年副使所在的弓弩军,不同于寻常作战的弩手。他们受特殊训练,射击精准,善于伪装,是一支藏匿于隐蔽高地对敌人进行远距离射杀的特殊弩手,常与普通弩兵混战,以作掩护。
当地百姓都喜欢叫他们‘神射手’。
这一日,淦州太守收到密报,过了卯时,必有贼人到沧云峡盗取灵药。令黑脸将军带步兵七十、弩兵二十、神射手十人,埋伏在大丹芝盗窃最猖獗的沧云峡中段。
此峡纵深而狭长,最深处可达五百余丈,谷底水面却不足八十丈宽,活像被一把天斧从山体中间给劈开了。水面四季不结冰,惊涛拍岸,洪波汹涌,生腾起的水雾云海像一条条腾飞的巨龙,蜿蜒曲折,盘绕在两侧绝壁峰丛之间,绵延千里,壮哉、险哉、美哉。故而名叫沧云峡。
‘凡取大丹芝者,必走水路而下,将船泊在水面凸显的乱石之上,徒手爬上绝壁,以石斧砍断大丹芝的根茎。可近日,我们发现有不少未长成的大丹芝被连根拔起,周围的石土质也遭到不可逆的破坏。看来贼寇不仅要偷我们的灵药,还要断了我们的生路啊!诸位,保卫大丹芝,就是保卫我们自己!就是保卫我们家国的铜城铁壁!’淦州太守义愤填膺,说到动情处,不禁热泪盈眶。
‘保卫大丹芝!保卫家国!
‘保卫大丹芝!保卫家国!
……
将士们士气高昂,呼声穿云裂石。
‘所有人准备!
十人一组,乘船而下,船首和船尾用绳子连起来,纵二横五。
到了中游,所有人下船!神箭手开路,伏于高处峰丛之中,弓弩手随后,伏于神箭手下峰两侧,呈伞盖状,包围着大丹芝,最后是步兵,散伏于大丹芝周围的峰丛。待那贼人一出现,就将他们牢牢钉死在这绝壁上,让后人望而胆破,再不敢觊觎我们的大丹芝!’
黑脸将军一番排兵布阵,将士们兵行神速,各司其位,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江水的寒气渐渐侵逼上来,冻得人直打牙花子。
‘阿啾!’岚羽打了个大喷嚏,吸了吸僵红的鼻子。
少年副使往箭篓里一摸,竟摸出一个圆圆的酒袋,扔给岚羽。
‘好小子!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岚羽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叹,将酒袋扔回给少年副使。
‘老魏,你也来点儿,暖暖身子!’少年副使又扔给了一个青年人。
这青年人左边脸上有一道骇人的长疤,从嘴角一直划到耳朵,似笑非笑,狰狞可怖。
据说,是在一次伏杀时,被敌方神射手发现,一箭刺破了脸,险些丧命。
老魏是右刹阎王麾下的得力副使,灌了几口,眼睛盯着前方有片刻的出神,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左边嘴角因牵动伤疤半吊在脸上,又像一张嘴一直咧到了耳根,看得岚羽直起鸡皮疙瘩。
‘老魏,你见鬼了?笑的这么瘆人!’
‘非也非也,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种汴京美酒。初入口时,香醇!待到吞咽入喉,微微又有些呛烈,可接着一入肚,又是温柔舒畅,醇馥幽郁!就好像美人入怀,真是让人春心荡漾,回味无穷啊!’
‘嘿嘿!这么好的酒,听得我都想喝了。’岚羽倒真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改日,我们到汴京,哥哥带你一醉方休!等你尝过那个酒啊,别的什么酒都瞧不上眼了!对了,这宝贝的名字可不要记错了,叫眉寿饮。’
突然,一支飞箭嗖地射了过来,正射中岚羽裆部前不足两寸的地方。
‘操,谁走箭了?!’岚羽逆着箭羽的方向望去,只见元曜大喇喇躺在树上,悠闲地晃着二郎腿。
‘你太吵了,安静会儿。’
‘哼,我看你是嫉妒没有人跟你聊天吧?你的那些娘娘腔小弟呢?哦,我想起来了。他们技艺不精,没有被将军选中,现在还在沙地里踩梅花桩呢!’
‘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也不过是瘸子里面挑将军,凑数凑来的?若不是淦州太守执意要选十个人,你这个垫底儿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哭鼻子呢!’
‘你说谁垫底儿?有种比试比试!’
‘比就比,怕你我就是孙子!’
二人唰地起身,弯弓搭箭。
这时,斜上方峰丛中突然飞出一支冷箭,疾射向岚羽左臂。
那箭速度、力道皆是惊人,众人发现时,已近在咫尺。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元曜满弓放箭,箭头正中那疾箭的箭身。疾箭给这力道一冲,射偏了出去。
众人惊诧对望,旋即心照不宣,贼来了。
兵戈相接之声,炸然响起,箭矢飞射,人影攒动。不时有人失足掉入河谷,还未来得及惨叫,人便如一片枯叶卷进汹涌的波涛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