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而为杀,人生而为善。当善大于杀时,人握剑意救赎;当杀大于善时,人握剑欲毁灭;当善与杀平行时,人握剑求自保。
“而你握剑为何?”
今日的贾征虽褪去了往日的凶态,但族长之威,还是让无名不敢妄言。喃喃自语道:“这种事你应当问墨青,他一定能给你个深刻的回答。”
“他,他何时握过剑?”
这都能听清,无名更加不敢再瞎揣测。沉思片刻后,将手中青铜剑放到了木桌之上,回应道:“少主不握剑,以后,我也不握剑。”
以后,以后的无名会怎样?贾征未去设想,只是回想着他在祭坛之上的求生,这乃生之执念。他在面对死亡时的无惧,这乃道之无我。他在鬼魅横生时心系母亲的本能,这乃善之根源。
再一细想,他在凶险时流露出的杀戮,他在为奴时骨子里的桀骜,他在争斗时的求胜欲。
......
......
“将来,我不奢求你一直尊他为少主,但至少能对年少时的情分心怀感念。”贾征说完便背过身去,不一会后又接了句:“你回吧!”
返途之中,无名一阵莫名其妙。“哪还有什么将来,我也只剩一年可活,难道你这老头会借命给我?如果真有将来,我也愿一直尊他为少主,在这世间除了墨青,我还能信谁?你这老头也坏得很。”
月夜中一道黑影闪过,是一只动物在捕捉另一只动物。什么动物会相互厮杀?算了,还不如想什么动物不相互厮杀。食物链中,唯有变强方能自保。
“这小子认真起来真可怕,天黑在练,天亮还在练!”贾小川望着房外的无名,一阵感慨。
这世间美食、美梦,两者皆不可辜负,可偏偏有人喜欢不吃不睡。
“无名,少主刚参悟出克制白须老头的方法,你要与我一同去听听吗?”
能克制住那白须老头,自己便有机会借体内咒术之力将他消灭。无名立马冲向贾小川,抓着他飞奔向南边别院。
“什么方法?快,快说来我听听。”无名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墨青。
贾墨青喵了一眼小川,慢慢放下手中钻研之书,轻声问道:“你刚又拿什么骗他了?”
“我是担心他不吃不睡死得早,才以最快的方法,将他骗来给你开导!这次说谎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好,我真诚的发誓。”
“对,小川一直真诚,和那些鬼魅一样真诚、简单、粗暴。”
“既然把我比作你最恨的物种,难道也想把我挫骨扬灰不成?”
“我不杀人,但恰巧你不是人。”无名一股怼不死你,就往死里怼的劲。
“沏一壶清茶,邀两友同品,你们是品茶,还是继续吵?”墨青给他们一人斟上一杯茶,这两人才消停下来。
家丁来报,孙家族长前来拜访,其余两位少主都已到场,就等墨青少主前去了。
虽不喜应酬,但有客来访,理应相迎,这道理墨青自然懂。
前厅内可不止孙家族长一人,孙若言正坐在一把桃木官帽椅上,孙婉儿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墨青的堂兄们与孙若言相谈甚欢,主位上的贾征正与孙族长窃窃私语着。
“孙小姐大气爽朗,颇有老族长的风范,在下今日有幸见得孙小姐,深感荣幸。”贾家二少主贾建赞美到。
“老族长风骨峭峻,孙小姐风姿绰约,连府中女仆都出类拔萃,孙家不愧为五族大家。”贾家大少主贾云紧跟着赞美到。
向来不喜欢奉承交际的墨青,此时此刻也只能静坐观戏,看堂兄门的即兴表演。
反倒一旁的孙莫言打趣道:“我当真这么好?那为何你们家墨三少,在酒楼见我拔腿就跑,我回家还以为自己丑得吓人呢!”
“有这事?三弟,你虽年少,但处事也太不得体了。”贾云责备到。
“孙小姐切莫见怪,我们三弟向来不懂分寸,多有得罪之处,为兄的在此代他给你赔礼了。”贾建边说边起身朝孙若言鞠了一躬。
孙族长点头赞许两位少爷谦和有礼,贾征嘴角上扬,陪笑着。
一同前去的无名顿时觉得,身在氏族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拍了拍墨青肩膀,仪表安慰。
“无名,我为孙小姐备好的赔罪礼,你领着婉儿姑娘前去取来。”墨青自己虽不能开溜,想着还是把无名送离现场吧。
两人前脚刚走,孙若言后脚就凑到墨青跟前,“你向我赔罪,让别人去取礼,毫无诚意,走,我要你亲自去。”
墨青朝爷爷和孙族长礼貌一笑,便同孙若言离去。
只听见屋内传出孙族长的叹息声:“哎,我这孙女被我惯坏了,大家见谅、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
厅内继续各种客套着。
厅外花园中,墨青正陪同着孙若言赏游。
“我在老地方藏了美酒,要不咱们偷溜出去喝?”孙若言拉了拉墨青衣袖。
“相约的是戍时不醉不归,这才巳时而已。”墨青委婉拒绝。
昨日虽有醉意,但孙若言清楚记得,那是她与无名吆喝着的相约,墨青从未回应过。想到这就来气,嚷嚷了句:“提前到你府上蹭口午饭,不行吗?”
“请便。”
“你这是不高兴我来了?”孙若言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拦住了墨青去路。
“我们去和无名汇合吧!”墨青转身朝自己宅院走去。
身后气得止步不前的孙若言,并不懂前方的墨青,她不知这个少年一心想的是,“隐藏在无名身上的秘密”、“对付白须老头的方法”、“走出漠城寻找王道高人救无名”。
宅院内的无名和婉儿,相继倚靠在窗前,聊着各自的儿时,他们有着相同的失去,和同样的哀伤,彼此感同身受。听到无名因摄魂环而只剩一年寿命时,她上前抱着无名,并许诺会一直陪着他。
孙婉儿瞧见独自回来的墨青,立马迎上前小声说道:“无名的事我已知晓,谢谢墨少爷能对我们这些下等人真心以待,我今后想常来您这,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一年,墨少爷可以吗?”
“我一会便去叮嘱家丁,婉儿姑娘以后可以随意进出。”
“多谢墨少爷,我去寻我家小姐了。”婉儿回头看了一眼窗前的无名,然后欢快离去。
午饭时分,花园内突然传出慌乱地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像发了疯一样朝绿洲森林跑去了!”
什么?大家纷纷跑了过去,只瞧见园内跌倒在地的孙婉儿,正无助的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