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说到这里,我不无感慨:对不起,陌儿,我不知道这些,如若知道我也不会说服太后封你为淑妃,一切都是我的错!
陌儿愣了愣:原来是姐姐的主意,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怪罪姐姐呢?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戏剧化,无情总是无情,我也算了悟了,今后就本本分分的做我的淑妃,帮助姐姐便是!
我抱住陌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陌儿摇头:姐姐不必自责,就算没有淑妃一事,他也不会钟情于我,一切命中都有定数,多情只被无情恼,姐姐莫要多心,我明白姐姐对我的情谊。
彼此又唏嘘了一阵子,我才离开咸福宫,回德秀宫的路上,豆儿低声问我:娘娘,您什么时候游说的太后,奴婢怎么我折了只柳条,在手中把玩,边说:我从来没有游说过太后,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豆儿道:刚才奴婢还替娘娘捏了把汗,唯恐淑妃娘娘震怒,与娘娘翻脸呢!
我笑:陌儿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堂堂江南奇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习惯也都是女人中之佼佼者。如今事已至此,我若不把这个恩德揽过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揽过来,陌儿自然会申时度势,明白这其中的苦心,之后定会更加衷心与我。
豆儿作揖:娘娘真是神算,竟然能想到把淑妃送到太后身边的计谋!
我不禁唏嘘:那时候是真的想把她送离这是非之地,只是我没有料到她还会回来,现在我对她也有利用,毕竟多了一个淑妃,我的势力就会更强大,可我对她更多的还是姐妹感情,太后说的不无道理,而我也曾为此忧心过,虽然没有对太后说出,如今借用她的话做回好人也不算昧良心。
豆儿低着头,忽而抬头说:有时候娘娘的心里太苦了,装了太多无法说出来的苦衷,承受了太多无奈和委屈,奴婢没有用处,不能帮娘娘分担半分!
我远远的抬头看天际,那样澄澈和遥远,心中不禁叹息:年少的时候,不知天有多高,海有多远,却可以说出带着别人去天涯海角的誓言,还不是少年轻狂以为有爱就可以战胜所有,等到长大了才会明白面对众多事情的时候,爱情不能给人任何东西,甚至用来取暖都不能,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有人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都有命中注定保护自己的那个人,我两世空守着爱情,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属于我的花魂。
豆儿看着我,低喃:娘娘!
我摇头笑笑:小时候,娘亲的厢房外面种着一株樱桃树,屋后种着一排向日葵,池塘里开着荷花,篱笆上爬满牵牛花和重重叠叠的扁豆花。最先是樱桃花的粉红、粉白,然后是牵牛花的紫,接着是白色的、粉色的荷花开了满池,碧绿的叶子互相纠缠,与花朵相互辉映,再不经意间,扁豆花紫中有白地开了一串串,再抬头,向日葵金灿灿地也开了。樱桃花最惹眼,开满了枝头,青色的果实躲藏在花瓣的底下;牵牛花太普通,没人理,可娘亲却告诉我和云舒,那牵牛花花心里有醉人的甜蜜,我和云舒便摘下牵牛花,吸吮其中的花蜜,特别的清香!荷花是云舒的最爱,所以皇上才会把拥有荷花池的轩禧宫赐给她?每个夏日的午后,云舒都偷偷地荷花池边,看那卓然盛开在层层叠叠荷叶之上的娉婷花朵。小青蛙在荷叶上跳来跳去,水珠四溅,云舒就脱了鞋把嫩白的小脚丫浸泡在池水中。我的娘亲特别喜欢花,种了许多,却独独没有海棠花,知道为什么吗?
豆儿摇摇头。
我笑:因为娘亲最喜欢和最不忍琢磨的一首诗就叫《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海棠如此芳华灿烂,却独自栖身于昏昧幽暗之中,这蓄积了一季的努力而悄然盛放的花儿,居然无人欣赏,岂不让太让人伤心失望了吗?夜阑人静,孤寂满怀,自然无法成眠;花儿也孤寂、冷清得想要睡去了。好在爹娘一辈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爹爹从未有过其他的女人,对娘亲忠贞不二,娘亲也爱爹爹至深,反观我和云舒,再不会有那样的际遇和运气了!
豆儿劝慰道:娘娘何必这样伤心?皇宫里怎么能比得上一般的夫妻呢?依我看,娘娘已经是万幸了,在这后宫之中能到皇上真正的唯一的爱,这在古往今来都是最最难得的,娘娘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我深吸口气,笑说:我好歹是个恶毒的婆娘,怎么能在这里继续顾影自怜?咱们回宫去吧!
豆儿忙跟上我,我缓缓的踱着步子,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咸福宫那高高的红烛,不禁想起我和宁远大婚之时也是那样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红烛,红烛照亮了金丝缝制的龙凤呈祥的喜被、洒满了甜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以及绣着鸳鸯戏水的薄纱床幔,外面皓月当空,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悬挂在店门外,嬷嬷指导着我们喝交杯酒,吃福寿糕,然后拉下床幔,喜气洋洋的退出去!
那时的我是忧伤、悲哀的,可如今想起却不禁想要再次体会那种大婚的喜悦,和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时的兴奋和幸福。
一群小太监搬着各种雕刻着鸳鸯戏水,牡丹争艳的象牙镶宝箱子,穿梭在楼阁宫殿之间,奔向咸福宫,几个嬷嬷端着各色的首饰盒和黄金琉璃的梳妆架,上方端坐着一面背面景泰蓝雕刻的铜镜,随后跟着几名内务府的管事,亲自护送着象征新贵入主的桂花树去咸福宫,再后面是捧着淑妃朝服,凤冠霞帔和淑妃宝绶、金册、金宝等。
豆儿与我站在柳树下远远的观望,豆儿有些愤愤不平:没听说一个淑妃册封还要凤冠霞帔,如此大的排场,可要比上帝王大婚了,这太后就算宠爱,也该注意一些,不说是否合理,首先就遭人嫉妒,无形中给淑妃添了多少压力和负担!
微风吹过,我渐渐听不到豆儿的声音,思绪随着飘飞的柳条和摇曳的影子走远……
我似乎看见同样手忙脚乱的奴才们搬着各种物事四处奔波,场景变换,我站在娘亲那种满各种花朵植物的殿宇门外,云舒还是小小的个子,脸上带着天真和好奇的微笑,她问:姐姐是要去哪里?不是刚回来?
我心如死灰的说: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爹爹说姐姐是要嫁人了,嫁人之后就可以自己管钱,每天想吃多少枣糕就卖多少,我什么时候也要嫁人!
我这才蹲下来,看着云舒,她很是盼望的等待着我能说出肯定的话语,我却没有心情再去编织什么美丽的童话。
两个月前我收到了娘亲病危的消息,匆匆赶回来,只见了娘亲最后一面,爹爹身体不大好,云舒又太小,我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如今却也不得不支撑起整个家里的各种活计。诺大的王府,上下几千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说句话出个主意的,在这种危难中支撑我的只有宁广费尽心机差人送过来的一封封信件,看着那些熟悉得字迹,仿佛这些纸张都有了温度,不断的往我体内注入力量,让我变得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