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一同进入吧。”林风将思绪重新整理了一番,体内真元力流转间走入了水中,脚下的飞剑疾驰下泛起无数的泡沫。他能够感觉到周围水流的变化和温度的降低。理论上,冰面下的水不会太冷,但这一次的水温明显低于了理论值,甚至于越顺应暗流的涌动,他就愈发能感觉到有着什么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朝着某处走去。时而耳畔中还会回荡起轻柔的呼唤声,像极了自己童年懵懂时代家人们的呼唤,带领着他离开这片冰冷的水域前往充满爱意的温床。
“不愧是阴界。”林风明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之中,周围的冰冷也仅仅类似于秋风吹拂皮肤的那种凉意,但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的的确确让他有种怀念和温暖之感。玩家况且如此,更不用说韩潮生会受到如何的影响。想到这儿,他干脆放弃了驾驭飞剑,仅仅是将真元力包裹身躯,就这样顺着暗流涌向漩涡之中。
漩涡之中的水流并不是很汹涌,而是一点点,稳定地将林风和周围的一切吞噬。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黑暗,宛若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光源那般。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水流逐渐转变为其他的什么,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体内的真元力也源源不绝地传递暖意。可就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若不是他时不时能感受到身体的位移,以及界面打开后时间的流动,他真的怀疑万物都停滞在这一刻。
林风突然觉得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同时身旁也不再是那些影响自己行动的水流,自己像是离开了水,重新踏在了大地之上。空气中开始散发出雨后独有的清爽气息,微弱的鸟鸣也从耳畔传来。随着他不断的前行,他发觉自己是行走在山洞之中,而不远处的光亮口则刺眼得令人想要落泪。
“如果说这里是阴界,那可和想象中差太远了。”林风迈出山洞,端详着周遭的环境。此时约莫是清晨,太阳已然升起,但厚重的雾气笼罩在世间,让他没办法看清身旁的所有。同时,他体内的真元力消散一空,这一段路程行走下来也让他有些倦意,唯有简约的游戏界面提醒他还在虚拟的世界之中。
朝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周围浓郁的雾气,随着视野的扩张,林风发现自己对于周遭的一切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在许多年前,这一幕便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并没过一段时间都会细细的咀嚼。身畔的长椅和有些凌乱的碎石道,搭建起的棚屋,还有因沉默而废弃的木船无一不撩拨着他的心弦。
“算是有些狡猾吧。”林风坐在长椅上,搓揉着凋零而落的叶片,感受着酥脆的树叶碎裂时的粉末,看着远方逐渐泛滥起涟漪的湖面,“终于来了吗?”
“欢迎来到这里。”从暗淡雾气中传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将船桨往水中一抹,小木船便轻巧地滑过湖面,静静停靠在岸边,等待着林风的上船,“来自异界的人。”
“这里应该是边界吧。”林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到小舟上坐下,“需要通过你的帮助才会到达阴界,或者说是冥府,地狱也没什么问题。”
“说得没错。”中年人对林风微微一笑,稍微按了按头顶上的斗笠,船桨在岸边微微一撑便继续飘荡在湖面之上,“那么你知道做我这个摆渡人的船需要有什么规矩了吧。”
“重点在于你需要什么。”林风的神色第一次有些冰冷,“营造出这样的幻境有何目的呢?”
“我能感觉到你的怒火。”中年人口上如此说道,语气却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周遭如水墨般的景色,“你认为是我们进入了你的头脑,得到了你的思绪,对吧。”
“听你那么说,并不是如此。”林风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也开始收敛起自己有些波动的情绪,“那么是在周围都是一片黑暗之际时,将我头脑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一幕投影了出来,对吗?”
“你说得没错。”中年人点头道,“如若你什么都没有想起,那么我们会塑造一个其他的幻境,而想你这样,与其说是我们根据你的情绪和想象生成的世界,不如说这里是你最想要见到的场景,这里的一切是因为你而诞生的。”
“这样么。”林风内心知道面前的中年人说的没错,在之前周围一切变暗之时,他脑海中第一个回想起的便是这里的一切,“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才会让我去阴间呢?”
“讲出这里的故事。”中年人像是不知疲倦那样摇动着船桨,“你不用担心秘密会被他人知道,因为当你离开后,此处的一切也会随之而消失,永远只存在你的头脑之中。”
“如果这是真的话。”林风身体微微后倾,倚靠在小舟之上,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那么讲述一个也无妨。”
“无论真假。”中年人提醒道。
“约莫在八九年前吧。”林风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个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工作的忙碌,朋友们也有各自的生活,所以他从未有机会吐露,加之年近三十的他们都明白,对于自己来说撕心裂肺的故事,对他人来说可能只是打扰美好生活的牢骚罢了,“一个俗套的故事,我恋着一个女孩,我们在闲暇时分会走过夕阳落下的城市,游览夜幕降临的繁华街区,也会约定于清晨时分的薄暮,并来到此地。”
“在这里,我度过了迄今为止人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林风微微一笑,“之后么,她走了,前往了我无法触及的远方。每一日每一日我所能做的便是耕耘自己的小天地,并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够回来。当然了,起初的生活非常的美好,即便相隔万里,我们仍能传达自己的爱意,表达内心的情愫。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暗淡。”
“当几年的时光过去时,诚然我明白她存在于世,位于远方,但无论我给予多少的话语,表达多少的情感,她都不再给我任何的回答。时间就这样流逝至今,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来到此处,坐在长椅上静静回想曾经发生的所有。直到棚屋腐败,小舟沉沦,甚至最近此处的景色都因为城市的变化而消散于无形。”
“便是这样一个故事。”林风说完之际,船只也巧妙地停靠在了岸边,中年人的确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带着平淡如水的表情站起身,走上了岸,并在几个弯折后消失在了丛林之中,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
“所以,这就是真正的阴间了吗?”林风感受着身下小舟的摇晃,凝望着宛若园林一般的景色,小桥流水,木屋依次排开,窗户有些紧闭有些虚掩,屋檐下则悬挂着有些岁月感的灯笼。而在不远处,林风望见了此行同自己前来的韩潮生,他脸上带着更为浓重的哀愁,和痛苦的喜悦,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某一座小木屋中走动的人影,仿佛没有察觉到身上的青衫都沾满了他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