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带着景筱晓,熟练的穿梭在瑶华宫里,一路上甚少见到人。
林宣走在前面,景筱晓在中间,后面跟了两个人,厉衍说是来保护她的,但是谁知道最真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一路上遇见了很多穿华服的女人,光鲜亮丽,景筱晓也没有留意那么多,反正都不认识。
直到进入自己原来居住的院落,看到那一袭青色的宫裳时,景筱晓明显的感觉到,双眸刺痛了一下。
之前见着她的时候,虽然也有很多的感慨,但是却没有现在来的这么强烈。
或许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让她觉得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没有离开过。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出宫,没有嫁给容齐,也没有怀孕,更没有流产。
会不会父亲就不会死,母亲也不会不认她!
这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不再那样残酷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个青色的衣服,它的主人,其实一开始并不是穿在身上的那位,而是她没了衣服,青色衣服的主人转赠的。
“莺歌!?”
这个在以前就总是默默守护着她的少女,从来没有追求过什么,就连红依都会眼红别人的身份。
但是她不会,她一直都是默默的伺候自己,帮助自己,为自己的遭遇抱不平。
她那样的性子,又和自己走的近,那自己离开这些日子以来,厉衍必定会针对她。
就算厉衍没有心思管她,在这个没有靠山的后宫,莺歌又该怎么办。
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尤其是内务府那边,或许连基本的伙食都没有给够,她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
莺歌本来从西陵国回来了之后,就一直不情不愿的。
加上景筱晓也不在这个地方,她就对这里,更加没有什么眷恋了。
只是她也一直没有离开,不知道心里还在期盼着什么。
是林宣的回心转意,还是期待景筱晓的回来?
她自己也不清楚,怀念过去的时光,但是莺歌又不希望景筱晓再回来受委屈。
正在整理窗幔,听到景筱晓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然没有转身,但是动作却停了下来。
“莺歌!”
景筱晓已经走到她的身后,眼眶湿润了,连带着声音,竟然也带着一些潮湿的味道。
莺歌这次确信,自己是真的没有听错,小姐回来了!
不是她这么多天都幻想,而是真正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认同厉衍对景筱晓的做法,看不起他对景筱晓的伤害,所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不唤景筱晓娘娘了。
而是跟着绿依一起唤她小姐,后来绿依走了,她也不能再叫她绿依了。
绿依是景家的二小姐,也是裕王的裕王妃,身份地位不同了,自己也不能再和她像以前那样嘻笑打闹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或许现在她有一点能够理解红依的做法。
当初知道了是红依顶替了绿依的身份,第一个反应,莺歌是心疼绿依。
她很想揭露红依的罪行,把一切公之于众,让绿依狠狠地惩罚那个抢了她亲人身份的坏人。
她同样是孤儿,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绿依的父母会给她留一个玉佩,因为她是不小心走失的。
但是她不是,她是被父母所遗弃的,所以两个的遭遇都是不一样的。
绿依的承受能力不够,她们也不敢抱证,绿依知道了她的父母亲把仇人人做女儿,会不会因此心里产生隔阂。
到时候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是最痛苦的事情。
为了保护她,景筱晓选择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却给自己埋了坑。
但是小姐说不告诉她,当时她还在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感受。
抛开景筱晓也就罢了,莺歌其实也觉得,突然三个人之间的两个,都成为了你的主子,换作是谁都会难受的。
即使他们私下对你再好,也弥补不了那种落差感,主仆看似只是一种称呼,但是却又很多的上下。
主子要做什么,你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准备着,就像是做饭,你得洗,切,生火,她只用过去炒两下。
或许只是放一勺盐,这个东西就是属于她的,说出去别人还不相信的那种。
后来的后来,主仆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了。
因为你知道,不可能永远都待在私下,遇到了人,你照样得行礼。
以后出嫁了,绿依变成了景笙,可以嫁给王爷,景筱晓是正宗的景家大小姐,名正言顺的嫁给摄政王亦或是皇上。
她的背景,做皇后也不为过,没有人会说她配不起。
无非就是皇上那里的事情,除此之外,在景筱晓方面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红依和自己呢,若是红依没有想办法,依旧只是一个小丫鬟,最后她们的身份,嫁一个侍卫都是高攀。
就算是跟着做皇后的景筱晓,谁知道最后是留守宫中,还是流放出宫。
就算嫁人,身份高一点,无非也就是个太医的身份,哪有皇上的名气诱人。
又哪比得上妃子的身份呼风唤雨!
所以……
但是,莺歌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一个人变坏的理由。
一个人的坏,不可能是无缘无故,但是在理解的时候,也不能一昧的宽容原谅。
因为有些人不知道原谅,甚至是不配做人!
绿依为什么会和厉骅有牵扯,红依脱不了干系。
“小姐……”
莺歌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转身,在看到景筱晓的那一眼时,眼中有惊诧,有激动,有欢喜,有痛楚,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担忧。
在那一刻,她忘了君臣之别,情绪激动的抱着景筱晓,紧紧的哭道,“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
一时间,面对她这个无心的,真诚的问题,景筱晓默然。
再次来到这里,她也是身不由己。
莺歌缓缓擦干眼泪,看到景筱晓身后的灵境,脸庞冷凝,轻轻松开景筱晓。
眼神隐含杀意的瞪着林宣,似乎还忘不了之前林宣的隐瞒和欺骗。
他是怎么骗自己的,怎么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情的,自己历历在目。
“又是你!”显然莺歌以为景筱晓这次回到东翼国,又是林宣下的手。
林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筱晓出事的这段时间里,林宣时常处于这种沉默的境地。
他本来就话很少,如此一天下来,很少能够听到他讲一句话。
林宣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景筱晓知道,他在内疚!
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内疚也好,还是对莺歌的内疚也好,景筱晓很欣慰!
只是可惜,世上没有卖一种叫“后悔”的药。
“林宣……”
景筱晓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曾经还有想过把莺歌许配给他,只是他好像并不值得。
其实最开始林宣对莺歌很好的,两个情窦初开的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保持着两个人之间最纯洁的爱情。
那时候她都很羡慕他们,在后宫甘愿豁出自己,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她也想那样敢爱敢恨,但是却不能得偿所愿,不!
她做到了敢爱敢恨,但是同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景筱晓冷漠的语气带着依稀的痛楚,“你先出去吧!”
“是。”
反射般的,林宣开口道,然而心中却是刹那间震了一下。
神情黯淡的走了出去,还不忘体贴的将房门,轻轻的关上。
莺歌怔怔的看着林宣走出去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神情变化莫测。
尽力平定内心的波澜,忽然叹息道,“其实,或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们都有自己的主子,跟随的人不同,所以有时候他们之间,什么都不能怪罪。
每个人心中的主子不同,心里的信仰也不同。
只能怪他们之间有缘无分吧!
景筱晓想起那个可爱的少女,总是含着甜甜的笑意,看着她,一开始叫她皇后娘娘。
后来替自己愤愤不平,跟着绿依叫自己小姐。
还记得她第一次叫的时候,那般的娇羞,生怕自己怪罪她。
她那时候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做莺歌的宫女。
在这个令景筱晓憎恨的皇宫里,她拿莺歌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她甚至在和容齐离开的前一晚,都在想着是否要冒险,带着莺歌一起离开。
以前的莺歌是聪慧的,干净的,莺歌是那样的单纯可爱,所以她才会,在知道林宣的真实身份时,那么的生气和愤怒……
她很林宣欺骗她,也恨自己差点害了景筱晓,所以莺歌和林宣,就这样错开了。
但是景筱晓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缘分不短,或许有条件的话,她可以让林宣和莺歌出去,两个有情人拥有自己的生活。
让他们两个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都道皇宫好,华丽漂亮,谁有明白这其中的心酸呢!
所有的女人争同一个男人的目光,争同一个男人的宠爱,这样的寂寞孤寮,又是谁能够理解承受的!
所以,与其让他们看着对方痛苦不能够在一起,还不如让他们出去潇洒自由。
这样他们也不会,被厉衍和她之间的关系所困扰。
其实景筱晓,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憎恨林宣,她只是难以接受,自己最认可的妹夫,伤害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已经不在了!
景筱晓打量着房间,虽然惊诧于室内的整洁干净,仿佛一直都有人居住一样。
所有的摆放在她的映像中,好像也未曾变过,就连她喜欢把香炉放在屋子的角落处,都还依旧在那儿。
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她倒也没有多想什么,想来是因为莺歌思念之故,这才勤于每天整理。
转头无意间瞥到莺歌的消瘦,不禁有些心疼,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她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莺歌,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受苦了!”
静静地,景筱晓突然说道。
莺歌听罢,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仿佛一个长久失散的孩子,忽然找到回家的道路,反而显得迷茫委屈起来。
“自小姐准备了和景笙小姐一样贵重的礼物给奴婢时,将奴婢看做自己的家人。”
“当时奴婢就发誓,一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像小姐待奴婢那样好的对待小姐。”
礼物?!
景筱晓苦笑,原来这份恩情,还是容齐给予的。
“我一开始被林宣骗了,以为是摄政王要挟小姐离开的,凶多吉少!”
“所以才会急匆匆的,为了去找小姐,轻易相信了别人,然后暴露了小姐的行踪。”
“万幸的是,小姐还好好的活着,摄政王对小姐还是那样的好。”
“当时跟在小姐身边一段时间,莺歌就知道摄政王是个好人,他对小姐是真心的,所以,小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后来不情不愿的跟着林宣回到了东翼国,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姐了,我也接受了这一切。”
“可小姐明知道这个地方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小姐你知道吗?奴婢即使是死,也不愿意看到,小姐再出现在这里。”
莺歌痛苦道。
厉衍带给小姐的痛苦,莺歌是有目共睹的,老爷是怎样被厉衍派出去,战死沙场的,或许这本就是一场阴谋。
她不希望小姐再回来面对这些,被心爱的人一片一片的刮成碎片。
“莺歌,很多事情我们要看开一点,其实,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景筱晓扶她起来,语气几近叹息,“可是,我很庆幸我和你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莺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你分开。”
一但分开,就会像绿依那样,两个人产生隔阂,她不想在失去莺歌了。
莺歌用袖子擦干眼泪,像是想起了什么。
深深地看着景筱晓,问道,“奴婢在宫里听人说。”
“说……小姐前些日子和摄政王和离了,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大家都传的有模有样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