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一年之计在于春,干旱的春天让栅栏村陷入焦灼,给播种的希望蒙上阴影。人们纷纷来到洼里,掀起一波抢水大作战。
李坟的机井全天无休,大粗管子流出的地下水源源不绝送入阳沟。每家派出一个代表守在地头儿,为了防止抢水打架,人们立下规矩,按照离机井距离算,由近及远排队浇水。离机井远的,有的找井口下潜水泵,有的因为井水比较浅,直接上比较原始的方式,用水桶提水,而我就是提水队伍中的一员。
我家地东边就有一口砖井,井口不大,两脚刚好跨在井沿上。我的左臂上搭了几圈粗麻绳,一头儿攥在手心里,一头儿捆着个铁钩子,铁钩子勾住水桶提手,就可以顺下去打水了。前段时间看过一篇小说,里面有两个女的在井口打水,桶掉进井里捞不上来。我也很担心此事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分外小心,在水面荡桶时不敢太用力。
提了几桶后,井底的黄沙露出来,水也变得些许浑浊。我把水桶直接放在井底,耐心等待井水从四周慢慢渗出,以免被别人插了空。井底光线很好,砖壁下的土壁清晰可见,涓涓细流自土壁和井底泥沙中涌出,重新汇集出一个浅水洼。井沿上,有几个人提着桶围在我旁边,急地干跺脚。
“来水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井沿上围的人立刻散开去,各家地头儿的人也都跑到路北的水沟边。
水沟里游动着许多形形色色的鱼儿,吸引了不少青少年顺着沟边下去摸鱼。又随着一声呼喊,人们看见路南的沟里也来了水,顺着提前挖好的沟渠流到田地里。南沟水面宽约两米,水势凶猛,短时间内将西半边的田地大水漫灌成水田,淹没的地界映出一条条脊黑的分割线。眼看李坟就要变成一片泽国,水头刚到我家西邻,却急流勇退了。退得干净利落,再也不向前推进半分。
浇上水的欢天喜地,没浇到的垂头丧气。沟里的水成为大家争夺的目标,离得近的掘沟引水,离得远的挑起扁担。我家的地受惠于邻居洇水,湿了个地头儿。隔着东邻的那块地里还存了很深的水没有渗下去,我站在他家地里用双手撩水,以可怜的水量滋润自家的土地。由于隔了一块地,落在我家地里的水很少,撩了好一会儿,仍然只是湿了地头儿。
天可怜见,水又来了,仍然顺着南沟汹涌推进。不知是谁把我家地头儿的阳沟掘开了,我站在路边,欣慰地看着大水流进干渴已久的田里,干涩的眼睛竟也潮湿了。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朋友在两足湖畔开了个饭店,几间土黄色的小平房坐北朝南,门前草地上随意散放着几套露天的桌椅。由于新开业忙不过来,朋友让我过来打个短儿。
唐矿医院的同事前来用餐,两个人点了一大桌海鲜和饺子,酒瓶空了不少,饭菜没见少。
同事招呼服务员过去,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指着桌上的饺子说:“你们这的饺子怎么这么难吃,结账的时候把饺子钱给我去掉,否则我不埋单。”
服务员委屈地说:“但是你们已经吃了那么多了。”
“别瞎说啊,你见我吃多了?我就吃了一个,还吐了。”同事比划着说。
我本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两边都是熟人,向着谁也不好。但服务员可怜兮兮地望向我,眼神里尽是求助的热切期待。我看了看桌子上剩的一堆螃蟹、扇贝、基围虾和两大盘水饺,服务员手中还端着一个大箅子,剩了满满一层。我心想同事也不地道,两个人点这么多菜,不是奢侈浪费吗?首先就生出一丝反感,但又不像找茬,故意多点饺子剩下不结账,毕竟还剩下那么多海鲜,显然海鲜价值大得多。
我劝解了同事,问服务员:“一共消费多少钱?”
“122元。”服务员拿着单子说。
我最先的反应是便宜,122块钱吃这么多东西,饭店实在不挣钱。随后的反应是同事未免小家子气,没有多少钱的事,值得这么斤斤计较吗?但是,服务行业,客户是上帝,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饭店不能把责任推向客户。
我歉意地对服务员说:“跟后厨反映下顾客的意见,让他们下次把馅料调好,饭店要是扣你钱,从我账上出。”
办公室的几位同事光临,我把他们让进正堂北面的小隔间。正堂不大,进门右侧是面向北的弧形柜台,挨着东西墙两趟桌椅,中间一条过道。隔间内只有东西两张四方形纯木餐桌,桌边北面顶着墙,南面距离木隔板约一米,刚好容人坐在凳子上。领班见我作陪,知道是贵客,带服务员过来送了一扎鲜奶,给几位客人一一倒满,并极力介绍此奶的好处。
一扎正好倒了一轮,领班和服务员轻盈地退回柜台。副主任觉得好喝,招呼服务员续杯。服务员望了一眼领班,领班使了个眼色,让她尽管去。服务员又端了一扎款款走过来,神色奇怪地给副主任满上。
“给我也再来一杯。”年轻的干事A咂摸咂摸嘴,将喝干的玻璃杯端向服务员。
“你喝那么多白油干什么,不怕长胖啊!”服务员好像是对A好,又好像舍不得手中的鲜奶。
不料,听完这句话,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副主任指着杯中的鲜奶说:“白油,你管它叫白油?”
主任与我挨着门,离服务员最近,他笑说:“你们劝我们喝白油?”
服务员“腾”地涨红了脸,小手象征性地打了下脸,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这顿饭我埋单。”然后懊恼地跺了下脚,转身走了。留下我们几个人,仍将胳膊支在桌上笑着。
趁着还没上菜,我起身去洗手间,准备先排空小腹,一会儿好好陪着同事们用餐。洗手间右手边的门上有高跟鞋标志,左手边的门看不清是什么图案,我便推了左手边门进去。饭店虽小,卫生间很大,进门后我感觉豁然开朗。在里面有点分辨不清方位,右边是两排只有隔墙没有门的蹲位,前面是三五个尿池,左边有两个带门的全封闭隔间。我直奔尿池,却听到右边蹲位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会是男女混用的吧,我心里打着鼓遛进隔间。
隔间是白色瓷砖墙,高高窄窄的木门,绿漆因年久已老化斑驳。锁了门,便看见一个马桶盖在地上放着,用脚掀开盖子,下面是个旱厕式的蹲位。从我站立的角度,看得出蹲位下面是个圆柱形深池,池壁上有几个眼,正往池子里流着说不上浑浊的液体。池底只能看见一部分,好像是水泥底面,抹得极不平整,有的地方积着水,有的地方很干净。
坐着躺椅看电影的确很舒适,舒适的让有些人睡着了,睡觉的姿势十分不雅。
那是一个穿着短裙的长腿女孩,蜷着身子横躺在座椅上,双手搭垂在椅背后,两条腿明晃晃地晾在后座的所有观众面前。女孩睡觉还很不老实,不断调整着睡姿,最后双腿杵在地上,身子向后呈弓形弯着。本来上衫就很短,这下露出腹部大片雪白紧致的肌肤,害得我双眼犯了直视症。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竟然不小心褪下了一截裙子,隐私部位大面积暴露而不自知。
“嗡嗡……”手机提示音响起。我打开屏幕,长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左右回头观看。是谁这么不地道,看看也就罢了,不把人家女孩叫醒也就算了,还拍了图片传到网上。幸好女孩的脸埋在座位上,这个角度看不见,否则让她以后如何做人?有些人为博人眼球三观尽丧、毫无底线,非要引起不可逆的伤害才悔不当初,同到世上走一遭,人何苦为难人呢!
我是第一次在王克邦的院子里看电影,屏幕分大小两块,小的在里间屋,人们坐在炕上看。大的挂在外间屋和里间屋之间的外墙上,座位分前、中、后三个区域,女孩坐在中区最后一排,我坐在后区第一排。电影进入尾声,已经有观众陆陆续续提前离场,他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存在,直接走出门洞。
大门并没有打开,门外的保安把着门手,出来一个人放一个人,很快又合上。我进门洞确认可以走后,回转身招呼凌子等人撤退。王克邦家门口是个公交车站,离得远的正好可以在此乘车,等人都散了恐怕不好挤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