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关灯睡觉了，我起身到做饭屋查看屋门是否上锁。
门外虽然是黑天，但每样东西看得都很真切，就好像有人故意把光线调暗，但又要保持必要的亮度，好与他们的阴暗心理合拍。
这种灰暗得发青的夜色让人害怕，很多不好的事情都是在这样的光线中才会发生。我拧开门锁，想出去看看有没有异常，哪怕用手电晃两下、喊上两嗓子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也行。不过我还是退缩了，门打开一条缝又关上。
再锁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门缝太大，门锁舌头太短，刚刚卡住一条小窄边。我手一松、门一动，缝隙加大，门就锁不上。我试了好几次，先关后锁，先锁后关，用膝盖顶着，用手推着，最后勉强挂住一点点。
“曾广贤，曾广贤……快出来！”院里来了七八个人，吵吵嚷嚷、气势汹汹找曾广贤要账。
我和母亲出门应对，母亲向他们解释：“这原来是曾广贤家，但是他已经死了，现在我们住这。”
我知道曾广贤可能是父亲的化名。母亲这么说既不算撒谎，也保护了自己。即使对方知道了底细，对这句话也挑不出毛病。我也怕他们继续纠缠下去，要求父债子偿，又想这并不符合法律精神。
他们看上去很凶，却在听到曾广贤已死的话后，慌张地念叨了几句“怎么办”就走了。
刚刚把他们送到面粉路上，从王克邦那边的过道口列队过来一批黑人，手持刀枪棍棒、面赛凶神恶煞。我拉起王牧之就往南跑，转到去麦场的那条过道，正好看见黑人的队尾。其中有两个黑人发现了我们，准备提着家伙过来盘问。我双掌合十、频频点头向他们表示敬意，也让王牧之如此，才让他们归队往北拐了过去。
“爸爸，为什么要这样？”王牧之不解。
“你没看过动物世界吗？你要是对他们表示臣服，他们也许就会饶过你。”
为了活命，我们的尊严碎了一地。跑到小洼地边，我回头看看掩映在夜色中寂静的村庄，不无痛心地说：“看来今晚我们要在地里过了。”
“怎么呢？我们也可以回去上房顶啊！”王牧之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
我咂摸下滋味觉得有道理，他们绝想不到我们还敢回去，也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房顶上。看来王牧之的小脑袋瓜够使，也有这个年龄少见的胆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