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这么多官家的军马,别说马场的大家伙,整个国公府都得遭殃,我也一样,朱老也一样。”
听见有个心态不好的马圉埋怨道,陈里仁凛着脸呵斥:“若是怕死便什么都不干,罪魁祸首也不查出来,就自个上主府领罚受死去。”
“马场总不能无缘无故失火,纵火的若是揪了出来,有人定了罪,你们这些被连累的,国公爷再怎么也不能全都打死了!”
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对,必须要把那人揪出来!”
周长孝这几个往日与陈里仁关系颇好的率先站在了一条线上,随即陆续也有人应和,原本不情愿的也都撸起了袖子。
马场里的人本就不大多,吴前将人都聚到一起,排队逐个点名,并一一写下马棚起火时每个人都在什么岗位,做什么事。
先点过的前几个去把受伤的马和没受伤的区分开,再找人回府邸找马医来看诊。
结果传信的那人在府邸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慕容生。临出事前,有人还记得他去马厩给马儿检查蹄子。火势大乱时,没有人注意这个高大爽朗的马医,什么时候不见了。
“是他…”
听来人报信时,陈里仁心里难受地猜到了七八分。吴前方才待人巡查了一圈,发现火眼是在马场的粮草仓里,距离马厩只有不过几步。
眼下最大的嫌疑人下落不明,要紧事是把损失降到最低。照派到城里传信的来看,再一二个时辰国公府就会派人过来问罪了。
马圉们都擅长照料马匹,给伤马包扎上药不成问题,陈里仁这才想起自己把飞灵给忘了。看着地上列着不少烧焦的马尸,她心急如焚地把马场转了一圈。
府上的马厩虽然没被烧到,却没见到一匹马。兴许是有人趁乱打开了马厩,马匹受到惊吓四下逃跑,也可能是躲到什么地方了。
她四处转了一圈喊着飞灵的名字,搜寻无果,也找得累了,吸着鼻子缓了几口气。今夜麻烦一连串,甚至都快忘了那个车夫在身边被杀死的事情。
躲避追杀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陈里仁从救火起就没歇息过。好说现在是调到主府的人,本没掺和进这事,吴前怕她被连累,便劝她先回府邸等城里的消息。
回到府上,陈里仁甚感疲惫。原本是打算过来歇息两天的,落得哪边都顾不上。这晋春儿是张士轩亲自交给她的,结果命还在头顶上悬着。
大夫给晋春儿看完病,将胸口上的那支箭取了下来,但她仍高烧不止。
他摸着白色的胡须,摇摇老脸叹道:“这箭竟将肋骨都打穿了,只怕再偏些便震断心脉命丧黄泉。箭我已经取出来了,你们切记照着方子熬药,好生看着,过不过得了今晚,全看造化了。”
风儿只在一旁没头没尾地哭着,寸步不离地看守。世子派下来的差事,如今这样子,回去不知如何交代。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府邸上的人战战兢兢地等了两个时辰,那派去城里传信的小厮,快马跑死了两匹,终于赶回来。
“放我进去,我是传信的!”
那传信人在府门口喊着,随即有人开了门。
“出,出大事了!”
传信小厮进门变脸色煞白,顾不得喘几口气,慌慌忙忙找到吴前:“官家听说军马被烧了,派铁骑军把国公府给包围起来了!”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犹如五雷轰顶,差点没瘫倒,都怕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竟这么快!”
“国公老爷呢?”
“宫里的王公公传旨将国公爷带进宫里问罪了,现在国公府被看得滴水不漏的,一只苍蝇也跑不出去。”
陈里仁在一旁暗自揣摩,这皇帝打探得真快。
哪怕皇帝曾事先派人盯着马场,马场的传信人在火势变大时便立马驾车送消息了,可一到国公府便见被包围了?皇帝的眼线跑得再快,与马场传信的到达时间也不该相差这么久才对。
京城内外皆是平地,没见哪里有建设类似高塔的地方能盯梢。马场偏僻,怎着个火都能看见?
况且调动铁骑军这么大阵仗,从宫里赶到国公府少说也得花费些时间,那皇帝得多提前知道有这事儿。
“肯定是那个马医干的,那火舌子都在仓里边呢!不关咱们的事,咱跟官家去告状诉冤去!”
有人愤慨地喊着。
“冯说是不是马医,现在马医都找不着,人家查案讲究人证物证,你还能跟谁告状去?”
吴前隐忍着拍了拍桌,转而看向送信的:“官家可派人来查了?马场这边该怎么办?”
“我进不了府便在外边偷看,正来了大理寺的人,我就先跑回来了,寻思着这会快到了!”
“既有人来查案,既如此耐心等他过来便是,封锁马场和府邸,谁也不准跑出去。”
陈里仁总觉得眼皮上窜下跳的,也不知这个大理寺少卿是什么名头。若是正经人倒无大碍,古装宫斗剧看多了,她总怕人栽赃嫁祸。
回过气后,送信的累得体力透支,有些站不住,吴前便差人先扶他下去喝口水歇息一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出熙熙攘攘的声音。外面来人喊了句:“开门!大理寺少卿到!”
“嗡”的闷响,府邸门大开。一队铁骑兵持着兵器有序地在府邸外围列队看守。另一队人进了院子,直奔厅堂。
厅堂上的被眼前些人不怒而威的气势震住,纷纷起身,战战兢兢地耷拉着脑袋。
陈里仁站在吴前身后,悄悄抬眼一看,一群人簇拥而来。带头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高大男子,约是二十来岁模样,黑发束起,手背身后悠哉地走过来。
正当她想着此人是谁时,眼睛一瞟竟瞧见张士轩从那青衣男子身后站出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来了。”
他微张嘴,似乎冲她说着这句话。
吊着的心忽然提下,僵硬的身体放缓了不少。陈里仁长吁一口气。发现他竟还冲着自己眨了下眼睛,她的嘴角不自觉微扬了起来。
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