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驻步一会,便寻着半山腰的亭子,坐下尽情观赏遍山景色,下人们摆出随身带着茶果,主子们惬意谈天饮茶。元崇是身体最病弱的,一路上山有些疲累轻咳起来。
“五哥哥你要是累了就不爬了,在这儿休息等着我们吧,我保证一会就下来。”
见他脸色虚白的样子,长平关心道。
“是啊五弟,若身子实在受不住便不要勉强了,六妹妹每回要你陪你都不拒,你瞧把她惯的。”
元晨给他倒了盏茶,责怪了长平一眼,又思索了一下:“话说回来,将五弟独自留着未免孤独了些,离半山腰亭五百米处有处溪谷,不如去那好好玩一番,明日再上山顶。”
农生在后边闻声脸色大变,捉急地揪着袖子,小声嘟囔“这可怎么好”。陈里仁注意到后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农生悄悄地掩手趴到她耳边说话:“少爷惧水,他见不得溪谷瀑布这些东西。”
“诶?”难怪他去后花园只走大路呢,晋春儿初来那晚张士轩和她两人掉进荷花池,他还发了场高烧。
“爷不去,”张士轩面上仍悠哉地品着茶,随手挑了一块酥酪扔进嘴里:“山上的溪水太脏了。公主和三皇子去便是,爷正好和这病秧子做伴。”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就我和三哥哥去有什么意思!”长平公主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既然那溪谷就在五百米内,不如五哥哥和轩哥哥一同去,轩哥哥,你不下水就是了。”
“也好。”
元崇微笑着吐出二字,忍住胸腔的颤栗,唇白的近乎没有血色,随即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唇轻咳,仙子般的清瘦身躯,让人担心一阵风便把他吹没了,饶是后面这些侍从们也暗自叹息。
“陛下…快快服药吧!”有为着急地踱步到他身旁鞠着腰劝道。
“病秧子你就别逞强了,”张士轩摊开手里的玉骨扇,下巴微微抬起,乌黑深邃的眼眸扫了他一眼:“怀云山那个高人好不容易将你身上的寒病治好了三四分,今日倒好,全爬回去。”
陈里仁看着亭子那边,忽然觉得这五皇子元崇好可怜。这长平公主看起来很喜爱他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懂事还是故意的,做的却是相反事。
不知道这三个皇子公主是不是嫡亲?长平公主称国公夫人为舅母,元晨和元崇则没有,应该不是。
“唔…那五哥哥还是不去了吧!五哥哥吃药!”
有为急得都快给他跪下了,元崇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冰绿药丸,服了下去。
药入口后,元崇脸色似是缓和了些,长平公主便提议下二组双人棋,命侍从们提上白玉棋盘来,将两盘白棋给了元晨和元崇,黑棋则留给自己和张士轩。
“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们就打个赌,三局两胜,输的人一会得去溪谷里抓鱼给赢的人烤着吃!”
元晨觉得这主意甚好,点头应声。元崇不予置否,张士轩挑眉摇了摇手里的玉骨扇,率先将一枚晶莹剔透的黑玉棋推至棋盘的某个点上,论下棋他自然是不会比别人差了。
白棋走到“三三”的位置上,黑子一长,拦住了白子,准备瓮中捉鳖,白子里应外合,将被困在里面的棋子救出。
“六妹妹,贪不得胜啊!”
几番软磨硬泡下,元晨吃杀了黑棋两子,哈哈大笑调侃长平公主。入界宜缓,棋子在对方势力圈内应避免激战,不宜过于深入。而长平公主只瞻前路不惧后尾,吃了大亏。
“士轩哥哥,三哥欺负我!”
“退一步,天地宽。”张士轩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不动声色地围杀了一团白子。论棋风他比其余人稳重,放攻敌必先安己。
“轩世子下得妙哉。上棋臭了,若尚未祸及全盘,与其困兽犹斗,愈下愈重,弄得不可收拾,不如暂搁一边,另辟战场。”
元崇垂眉手执白玉棋,薄唇噙笑赞道:“皆说棋品如人品,轩世子既有杀阵之威,又有瞻前顾后之谋略,好个文武将军。”
“那便是说士轩哥哥很厉害咯?”
长平公主得意地盘着棋盘里的剩余黑子,打量了棋势一番,对这场对弈胜券在握。元晨摆手又言:“胜负未定,尚早呢!”
后边守哨无聊的陈里仁悄悄挪了挪脚,见一旁的农生紧张地揪着小手观望前方对弈的场景,她不禁无语失笑,小声说他:“你这样子,像是急了要小解。”
“你别胡说!”农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世子爷为什么惧…”
话没说完,嘴上被农生捂住,他着急地看了看旁边的几个随从,压着她的耳朵:“你小声点,少爷不让外传的。”
亭子里的张士轩轻瞟着棋局,眼下不知怎么冷冽,看了眼元崇。随后聊赖地往后扫了一眼,正碰见农生贴着陈里仁的耳朵,黛山般的青眉微蹙,眼眸里瞬间涌出一层寒冰来。
“士轩哥哥,轮到你了!”
长平公主喊他,张士轩全然未听。
“士轩?”
元晨又疑问了喊了声,张士轩方才恢复眼里的清明,回过身来,嘴角微微勾起,随意地落了一子。
黑子忽而被堵住了出路,元晨见机会来了,白子乘胜追击杀了一番。急得长平公主嘟着嘴直跳脚,头上的金步摇跟着轻微晃荡。
元晨取笑她,两人争执打闹时,只元崇抬起那双不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见张士轩似是有些躁了,扫了眼他身后远处那两个说着悄悄话的小厮。其中那个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的少年,国公府马赛那日他也见过。
“一个马圉,一跃成了纨绔世子的贴身小厮。”
元崇心中了然,抬手举杯饮了口清茶,冰白的脸微微垂下,掩饰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
“所以世子爷究竟为什么…那个啊?”
远处的某两人又讨论起来,陈里仁确实是想知道,四下忌惮了旁人,又悄声问农生。
农生乌黑的大眼睛往周围咕噜了几圈,不耐烦又小声地掩手说道:“少爷两年前落过水,生了场很厉害的大病,当时还说了很多胡话,后来就…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