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远征军都要损失近万,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么?”兰克巴洛特斯伸出一根手指:“这意味着至少数千个家庭会收到阵亡通知单。”
兰克巴洛特斯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的说道:“数千个家庭啊,也亏着联盟地广人多,所以大家对这个数字都没有什么概念。”
太多的人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所以他们不明白,那些战死在异域的士兵和失去他们的亲人的家庭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我父亲就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他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轻微的痛苦:“小时候我的叔叔对我特别好,再后来我看见他的时候只有一个盖着联盟远征军军旗的铁盒子。我的爷爷和奶奶伤心过度离开了人世,我的父亲在一个月内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三个亲人。”
宋小白沉默着,他不太能够体会这种痛苦,但是他很羡慕,羡慕他能够痛苦,因为它只有孤独。
记忆里自己的父母的容貌只有一张被撕碎的相片,他甚至连他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小的时候,他听见别人说的最多的话便是:
“看呐,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每当他看着别的小孩牵着父母的手愉快的玩耍的时候,他就很羡慕。他也很生气,痛恨自己的父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让他去独自享受这份孤独。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活着还是死了,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连我原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宋小白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就像在陈述一些事情一样:“我有记忆的时候就生活在下水道里了,是一个老头把我带了出来,带进了社会福利学院,和一群和我一样没有家庭的小孩子生活在一起。”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给了我一个名字,请我吃了一次蛋糕,很好吃,但我就吃过这一次,再也吃不到这种味道的东西了。”
“我以前特别恨他们,是他们把我丢在那个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那里住着这个世界最低劣的人,不,他们应该自己都没把自己当做人。我很庆幸,他们没吃掉我,要知道,在那种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都是正常的,只要能活着,他们愿意出卖一切。”
他转过头看着兰克巴洛特斯,脸上扬起笑容:“我见过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兰克巴洛特斯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吧,话题越来越沉重了。
兜里的光板响了一声,稍微将沉重的空气变得正常了一些,宋小白掏出来看了看,说道:“云教官找我。”
“他找你?”兰克巴洛特斯顺着这句话说道,正好他也不想继续先前那个沉重的话题了。毕竟有些东西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
宋小白耸耸肩,然后起身道:“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不过既然找我,那就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好吧。”兰克巴洛特斯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说实话他也不太想过多面对那个基地内最凶残的教官。
“我先走了。”宋小白戴好塞在裤兜里的帽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兰克巴洛特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穿过树林,然后顺着大道走了不远,宋小白拐进了一条岔路,这条岔路的尽头就是教员办公室。
他来到云陈华的办公室面前,抚了抚自己的制服,然后轻轻敲了敲门:“报告。”
“进。”云陈华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宋小白推开门,走到正在翻动自己的私人橱柜的云陈华面前敬礼道:“云教官。”
“你先坐吧,我找个东西。”云陈华没有抬头,他整个人蹲在地上,不断的在橱柜里翻找,一副不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决不罢休的样子。
宋小白坐在他书桌对面,看着他在那儿翻动着,他也不好打扰人家。
“找到了。”云陈华长处一口气,他直起腰,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转过身来对着宋小白笑了笑:“放这儿快七八年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那是什么。”
“嗯,一个老物件,朋友送的。”云陈华没有明说,而是拿着这个盒子绕过书桌坐了下来:“要不是突然想起来了,估计可能会让它在那儿躺一辈子。”
“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儿。”云陈华把盒子放在一旁,然后拿出自己的光板,说道:“迈克罗夫特先生让你过去一趟。”
“议员先生?”宋小白惊讶道,他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议员先生会突然想起来他这个小人物。
云陈华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光板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找你有什么事,但是今天我收到了他的邮件。”
“这个,我也不清楚。”宋小白苦笑一声。
“你和他关系很不错么?”
“算不上吧,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宋小白摊了摊手:“他找的我,让我来远征军。”
云陈华放下手中的光板,双手撑着下巴沉吟道:“这可少见啊。”
“据我所知,议员先生很少去接见和他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啊,抱歉,我作为远征军训练基地的主管,必须要核查一下每位学员的身份资料。”他说道:“所以,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议员先生会对你如此照顾。”
宋小白沉默着。
“你是远征军遗孤么?”云陈华问道:“资料里没有你父母的信息,我们在遗传数据库里面也没有找到和你相匹配的人。”
宋小白摇摇头。
“这样啊……”云陈华低声说道,他本以为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阵亡远征军士兵的孩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议员先生会这么关注一个从小生活在社会福利学院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宋小白开口道,今天是第二个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东西了,虽然不是很难过,但是还是有一种孤独在他心里蔓延着:“我没见过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