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璟临惊讶地问道：“燕王桓，这是北燕开国皇帝苏桓的御剑，这个铸剑师正是北燕名家龙阳子。”
“不错。这柄剑是你曾祖的收藏，在朕登基之后，在藏兵阁见到了它，就爱不释手。出征北燕那一年，朕一直佩戴这柄剑，本要用他来取下苏彻那个无能之辈的项上人头！”
南宫燮回忆往事，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机。
“可是，父皇当年却因为太皇太后的哀求，而心软撤兵了……”
璟临对此也曾耿耿于怀，所以，他以为他能理解南宫燮的不甘。
南宫燮却忽然一笑，从璟临手里接过那柄剑，用指尖轻轻擦过剑身：“我听你母妃说过，你知道这件事后，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说，‘父皇无用，怕一个老太婆。’，还记得么？”
璟临听了，头皮一麻，低着头道：“三四岁的事，儿臣着实已经忘了，当年幼稚忤逆，请父皇恕罪。”
尽管童言无忌，但这句话却让南宫燮心里堵了很久。
被自己的稚子看不起，这种感觉，一向自负的他，是永世难忘的。
他看了一眼璟临，发觉璟临已经和他一般高大，想起那时儿子当年说这话时，还是走路快了都会摔倒的年纪，也就释然了。
他轻弹一下剑身，听着那冲向殿顶的清脆龙吟，心醉不已，缓缓说起了退兵的事。
“那只是世人所知的表面原因，其实真正的撤军原因，不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哀求，而是因为，我军军备断了。”
璟临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当然，这是因为军备方面的事是军事机密，他一个不得宠、又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的闲散王爷如何能知道？
现在，南宫燮能亲口对璟临说出当年的事，这似乎是一个好兆头。
“作为龙钺国兵器制造基地的醉寒山矿脉，一直为前线输出着锋锐无匹的兵器，保证龙钺国军无往不利。朕的那柄至尊宝剑，就是醉寒山矿的兵器场所铸造，和这把燕王剑交手，半分无损。”
“醉寒山矿脉？”
璟临这才知道，原来龙钺国的兵器，并不是京城的军械所用三大名矿出的铁矿打造而成，大部分都在一个秘密的矿山兵器场打造，直接秘密供给前线。
醉寒山，这个地方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既然当年醉寒山的铁矿可以制造出那么精良的兵器，为何父皇会断了军械？”
南宫燮想起这件事，眼中的狠厉之色就更浓。
“因为就在我兵临北燕边境那段时间，醉寒山附近突发地震，不仅如此，就在地震爆发的同时，整条矿脉和兵器库都被炸毁，炸得粉碎，陷落地下，再也无法挖掘。”
人人都觉得南宫燮怕太皇太后，所以退兵。
可谁知道，北燕之所以能存留到现在，是因为龙钺国军依赖的军械储备，从矿源到成品都被炸成了粉末。
南宫燮当时把战线拉长，若是不退兵，在军需补给已断的情况下，一旦不能火速拿下北燕，就会被北燕反攻和包围，陷入被动局面。
如果他被这场战争缠住，留在北燕边境，国内不稳，以前收服的三个国家也会同时起兵，以图复国……
“儿臣明白了，父皇。”
璟临多年来对南宫燮的误解，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想起南宫燮退兵时的无奈和痛心，他感同身受，忍不住说道：“父皇不必难过，这二十年来，龙钺国休养生息，经济昌荣，国力空前强大，有这样稳定的局面，何愁北燕不能征服？”
南宫燮看着璟临斗志昂扬的样子，心里猛然一阵触动。
那眼神，那笃定的神情，那关切鼓励的口气，简直和懿妃一模一样……
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皇帝，终于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璟临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太子玄烈虽然担起了不少责任，处理国家大事也毫不含糊，但终究缺了这一点血性。
在南宫燮的记忆力，玄烈从没有流露出收服北燕的想法，反而重文轻武，主张仁政，甚至担当监国这两年，还改革了一些严酷的律例，甚至连赋税法都想要改一改。
这让南宫燮隐隐有点不安。
而璟临大概是因为从小受懿妃的影响，反倒一直认为南宫燮统一天下的目标才是消灭战争、让天下太平的最终办法。
这个见解，从他三四岁时，就敢说“父皇没用，怕一个老太婆”就已经露出苗头。
而如今，经历了被驱逐出宫的待遇，璟临回宫之后，不但没有怨恨之意，反倒依然支持南宫燮的决定，这让南宫燮忽然感到，自己还是后继有人的。
他望着璟临，沉默了片刻，心里生出许许多多的想法，但却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拍了拍璟临的肩膀，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今后，好好的为国效力吧……”
毕竟，璟临还是他的儿子。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是，父皇。”
璟临受了很多年的误解，但如今南宫燮能说出“委屈”这两个字，似乎已经明白了璟临的无辜。
璟临回想过去，觉得能有此刻，已经是难得，便恭敬地答应。
“璟旭的死，你母妃的陵寝，这些事你暂且不要去查，时候到了，朕会告诉你。”
南宫燮放下了手，语重心长地道。
璟临听着，却感觉南宫燮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这是一种直觉，因为他总觉得母妃陵寝绝不是简单的陵寝，就连璟旭的死，都隐藏着南宫燮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南宫燮多疑，否则何必大费周折把一个存放兵器的库房建在这么深的地底下？不就是为了防范别人发现他筹备新的军械基地的目的吗？
他的秘密数量，和他疑心程度是成正比的。
他要掩藏的秘密，除非完全信任璟临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完全信任璟临，那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就连璟临自己都没有信心。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是，儿臣遵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放弃查清旧案的想法。
“璟临，这次父皇准你回宫，为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南宫燮又道。
璟临当然知道，这都是为了那个接待北燕使团的朝会。
“儿臣知道，朝会上，儿臣会全力以赴，请父皇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