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她觉得恍恍惚惚的,同学似乎都没有变,没有人像她那样,还要把人和物都消化一番,接水的路都用熟悉来形容,班里也许之前有一层薄薄的灰,但是现在因为他们都回来了,有了人气,薄灰蹭在同学的胳膊上,T恤上,也有被呼吸进去消化的,总之之前的薄灰这一会儿都消失的差不多了,以后都要是同学从学校外带进来的尘埃,上课的老师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放书敲桌子的动作都还一模一样,也许是第一天,脾气都很好。
“我没抢上那个补习班的名额。”
“那你在哪儿补的?”
“我家附近的一个补习班,勉强凑合,差强人意,就是没认识的人,一个人太孤单。”
“不是在你家附近吗?”
“但是我家附近的人都去到你们那个补习班了。”
“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没抢到吧?”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衰。”
“补都补完了,管它呢。”
“唉,听说你也没去一中的补习班,你是不是在家补的习?”徐丹问同桌,同桌回头和他说话,虽然徐丹总是损同桌,但是同桌却从来不反感,而且因此和他更熟悉。
“岑圆圆,你怎么不说话?”陆齐奇怪的说。
“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第一个周末岑圆圆依旧不是一个人学习,赵妈妈赶赵涵来到岑圆圆家做作业,岑圆圆怀疑这是他们父母商量好的。
两个人学习互不干扰,也不说话,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
岑爸爸也问过岑圆圆,“你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
岑圆圆摇头,“没有。”
岑爸爸一脸“你以为我瞎”的表情看着她。
“圆圆,去赵涵家拿点酱油。”岑妈妈在厨房喊道。
“不去。”
冷战还在继续。
谁也不知道突然哪一天会土崩瓦解,小时候的和好和现在不一样,多了一点难为情,谁也不愿意先说话,可小时候的意思是仿佛谁先说谁就输了,现在却是说不清的意味,死活说不出假装很平常的话,一个人给了台阶,另一个人就跟着走下,然后两个人偷偷的松口气。
一天放学,停车场处,岑圆圆的肩膀被拍了拍,她回头看到整个暑假都没什么交集的陆齐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一起啊。”
岑圆圆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陆齐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跟赵涵说了,不用担心。”
岑圆圆莫名点了点头,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赵涵,她和赵涵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一起走过。
“走吧。”
两个人慢慢的悠闲的骑着自行车,岑圆圆边骑边想,一个人骑可以骑的很快,但是两个人骑可以骑的很远。
“王老师想让我和你做同桌,我拒绝了。”他平常的说。
岑圆圆看他,也想像他一样以这样平常的姿态对赵涵说话。
“因为我知道有赵涵辅导你,不比我差。”他继续说,“你记得好好学习,别没事儿整天瞎想,考上大学就解放了。”
“你怎么说的像交代后事一样。”
“美得你,我的遗言能跟你说。”
“哦。”
“唉,陪我去那儿买点东西吧。”
岑圆圆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是个小卖部,她上下学每天都会经过,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你请客?”
“你请客你付钱。”
岑圆圆瘪瘪嘴。
陆齐驾轻就熟的到处转悠,突然停下拿出一盒巧克力,问岑圆圆,“吃吗?”
“嗯,我不喜欢白色的,我想要黑色的,最苦的那一种。”
陆齐笑,“考试就挺苦的了,你还吃苦巧克力。”
“你也会觉得考试很苦?”
“废话。”
岑圆圆椅在单车上把巧克力分给陆齐一半,就着包装纸啃了起来。
“真的很苦。”岑圆圆吃完了以后总结。
“说实话,我不喜欢吃巧克力。”陆齐笑着说。
“那你还吃。”
“不是你说巧克力能让人心情好一点的。”
“你心情不好?”其实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
“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好。”
“这学期才开始,你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
“莫名的觉得很烦。”
“一般觉得很烦的人不都是我吗?”
“但是如果我觉得很烦,你就不会觉得烦了。”
“为什么?”
“你的情绪跟别人的情绪相反,如果我安静,你就比较活泼,如果我活泼,你就不说话了。”
“好像有时候是这样。”
“开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没怎么准备,怎么都准备不好,我复习我的,它考它的。”
“嗯。”
分岔路口到了,陆齐招手说了明天见。
岑圆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再不说些什么,他就真的要走远了,急忙喊住他,“陆齐,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时间你一直没理我,但是我想说,如果明天,后天,以后,你要是不理我,我也不会再理你了。”
说完留着停下回头的陆齐愣在原地,自己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温柔的微风吹在脸上,新鲜的空气给了岑圆圆活力,就是这样,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以后的遗憾还会有很多,现在能少一个是一个。
岑圆圆不知道陆齐怎么就突然理会自己了,也没有往这些想,因为成绩还不稳定,没有时间再让她想别的。
高三开始两周,她才真正意识到高三了,她记得第一次来高中的情形,报名的那一天她去得很晚,因为盲目觉得觉得时候越早人越多,等她到的时候才傻了眼,人山人海的家长和学生,她一个人来的,找不到赵涵,第一眼看到和朋友有说有笑的陆齐。
她以为他已经领好了军训的东西和书,但是排队的时候抬头莫名发现他在她的前面两位,排队站了有两个小时,等到他的时候,叔叔已经累得不行,于是主动帮忙发东西,岑圆圆的鞋只有36,但是军训的鞋子都很大,最小的也只找到37,可是37看起来像38的号,陆齐没有恶意的看了岑圆圆的鞋,嘟囔着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反正还是不厌其烦的在一边帮她找,她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概只有她的号比较难找,叔叔的速度反而比较快,她想帮忙但是不想越帮越忙,只好说,“37的也可以。”
“没事,写、鞋太大了穿着不舒服。”
她分心想如果陆齐没有帮忙,她一定会让叔叔为难,后面排队的人也会埋怨她。
岑圆圆差点要放弃了,麻烦别人本来就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差点说出口的瞬间陆齐找到了,成就感满满的说,“总算给我找到了。”
“谢谢。”
其实哪里是在帮叔叔的忙,根本就是在帮岑圆圆一个人。
她略疲惫的抱着东西出门看到赵涵和何花站在一起说话,当下感觉抱着的书无比沉重,沉甸甸的忍不住要滑落。
徐丹这段时间破天荒的下课都在抱着高一高二的书学习,上厕所的时间都屈指可数,陆齐开玩笑说他中邪了,但其实看在眼里心里很高兴,张雅欣有时候来找岑圆圆说话,也被嫌弃打扰他学习了,张雅欣气急败坏认为他坚持不了两天,徐丹不在意,虽然嘴上什么不说,但是一直默默使劲,但是可能有点使劲过了头,陆齐一开始即使是对他也耐心的不得了,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还给他找相似解法的题,但是他一度赖上赵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二在办公室遇到朱俞的事怎么也不愿意去办公室问题,不过就算问他,他也不会承认,不过陆齐就比较麻烦,时刻准备被打断做题思路,还要整理头脑怎么给他通俗易懂的解释知识点,久而久之,在学习上面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徐丹终于发现,转战他的前桌,一下课,徐丹就让陆齐和岑圆圆同桌换位置,自习也是,岑圆圆哭笑不得的同时抓紧时间复习,因为知道下一个被徐丹烦的就是自己。
“跟你坐同桌感觉还可以。”
“为什么?”
“话少。”
岑圆圆笑。
“你有过几个同桌?”他又说。
“高中两个,初中也有两个,一个是何花,还有一个你不认识。”
“六年级不是初中。”
“你记得好清楚,我说的是和她初二也坐过一段时间同桌。”岑圆圆坏笑看他。
“我记忆力好。”
“那你刚才听见何花名字为什么抖了一下?”
“我哪有,是你自己想象的。”
“不承认算了。”
陆齐没再说话,白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的字典里面就没有抖这个字。”
岑圆圆抬头看他,以为听错了或者他在跟别人聊天,半天才反应是在跟自己说话,笑笑说,“那你的字典可能不全。”然后,自顾自的笑的不能自已。
“那你和你高一的同桌呢?上次聊你怎么也不说。”
陆齐看着她,“你想知道?”
“嗯。”反正也无聊。
“我就不告诉你。”
“陆齐,你好无聊。”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
“我不是无聊吗?给你讲故事。”
“好吧,我听着。”
“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
“高一上学期,她还没转学。”
“哦,好。”
“和她做同桌,相处一段时间,因为她话不多,而且和男生说话很容易脸红,所以一直算不上熟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下课几乎不出去,莫名的很吸引我,可能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女生,那时在上数学课,我迷迷糊糊的,抬不起头。她的肘轻轻地撞了我一下,我抬起头,看着她专注的看着黑板上的函数题,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岑圆圆没说话,专心的看着他,陆齐却好像被打断了一样,收回回忆的眼神望着岑圆圆。
“然后呢?”岑圆圆问。
陆齐愣了一下,想了想说,“然后我就减少了和其他女生的来往,高一没分班的时候,男女生一半一半,有不少女生时常还是会来找我问问题之类的,甚至有女生向我表白,我这个人那时怕这怕那,怕伤害她们。现在来看,借口,都他妈的是借口,还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忘不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有天,有个男生对我说,“我喜欢她,我想和你换个座位。”我沉默了。当知道有其他男生喜欢她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不能明确的描述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那些女生就对我说,你和那个男生换个座位吧。
他喜欢她。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望着她,她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我不知所措。因为他妈的虚荣心,我同意了。那些女生步步紧逼,我厌烦了,我离爆发只有一步了,当她上课对我说,她不想调座位。
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拒绝了所有人,没错,我反悔了。怎么了,没怎么,这感觉真不错。那些女生便再没找过我,到处传着我和她的坏话,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只知道,我特开心。”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岑圆圆以为他会装蒜说,“什么然后?”但是他似乎在等她问。
“还好我们是理科班。”岑圆圆开玩笑。
“还好她转走了。”
“她转去一中,你们都没有找过对方?”
“没有。”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转去一中是别人告诉我的,她没跟我说过转学的事,我可能在她那里没那么重要,再说也没什么借口和理由联系她,对吧。”
“嗯。”
陆齐突然懊恼的抬头,闭眼皱眉,“我要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跟你说了这么多,感觉在你面前脱了一件衣服似的,真是难为情。”
岑圆圆明白他的意思,说出一件属于自己的事,仿佛少了一件伪装,但是都已经说出来,收不回去了,她以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意这些,原来陆齐也会,她突然很感谢他说出来自己会后悔的话,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流氓。”
“嗯?流氓?”
“嗯。”
“为什么说我是流氓?”陆齐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脱了一件衣服,现在是夏天,你只穿了一件,还脱掉了,那不就是裸体,你不是流氓谁是?”
“岑圆圆,你的重点真是奇特。”陆齐笑的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