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拜邱正青为师,可数年来,始终未在他手中学到什么,担忧了许久,可是自己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天赋?后来才知,原来我本就不是邱正青所心仪的徒弟,我只是个随时可以为了养好他另一个徒弟而损伤的陪衬。”
“我本以为我会很在乎这些,结果后来我才发现,我竟然根本不在乎这些,反倒觉得与过去执念的东西彻底断了关系,让我很欣喜、很轻松。或许有些事,的确是应该决绝一点的。可我又遇到了慕天捷,他逼着我回去向邱正青认错,我是不肯的。”
栾茗好似将历晖年当作了难得拥有的救赎,她低眸黯然神伤,抬眼却是痴着于历晖年。
“我如何会肯?我好不容易才与过去的懦弱斩断了一切瓜葛,他凭什么再去想要掌控我?那日我才忽然感觉,或许我的力气还是说的过去的,至少没有任人宰割,是不是很厉害?你看,我从来不会让那些人轻易的伤了我,他们不会有那个本事,我也不会容忍。”
历晖年始终不语,栾茗在想,是她的伤势吓到了历晖年,还是她说的这些话吓到了历晖年?她不想主动去问、去提起,只是借助微弱恍惚的烛光盯着十分认真为她诊断的历晖年。
真是好看极了。
“历晖年,我突然发现你认真的样子还真是怪好看的,值得我垂涎。想想早前,我好像也是因此而意中你。”
……
“历晖年,你说到底是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我不知道。”
历晖年淡淡地,让栾茗有几分懵怔,懵怔的觉得眼前人或许是生于尘世的谪仙人,月光三三两两的散落在他的肩上,斑驳光影为陪衬,尽是恰到刚好;他如墨轻垂的发梢,也如同勾动栾茗心弦的软羽。
“于本王而言,如果下半辈子总要有人守着你们母子二人,那本王必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只有本王一人。”
“如此。”
栾茗笑笑,将伤痛的手搭在腿间,苦涩道:“那我呢?我也很想陪你走下去,会因你不在身旁而感到伤情,会因燕娘来到府上有几分难过,算不算喜欢你?”
吃的苦多了,竟连笑意中都夹着苦涩。
“算。”
历晖年轻柔的将栾茗揽到自己的怀中,吻着她迷离的眼眶,亲昵道:“忍忍疼,本王替你接骨,若是忍不住——本王随你咬。”
栾茗有几分羞的点点头,手腕处的伤痛却让她头有些胀疼,难得糊涂;她此时忽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处于云雾之中那般恍惚怅然,软了身子大抵就是这个模样。
她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仿佛身子都不是自己在驱使。更是奇怪了。
门外小雨簌簌,伴着晚风,时不时轻柔的拍打到门棂上,点出一两朵秀气的花来。
“燕姑娘又何必再在这逞这个强呢?王爷与王妃这会儿只怕是已经睡下了,您这一片苦心,二位主子也瞧不见呀;何况您这身子又不抵奴婢这身子爽利,饶是站上一两夜也没什么闪失,您若是出了事,王妃岂不是要为您自责的?”
半莲笑意颇深的看着逞强在墙角打颤的燕娘,自是藏不住心中笑意了,她几时也未见过如此不知数的,还想指望进去侍个寝不成?
料不到燕娘哪怕身穿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在此等候,心中所想的的确就是这个打算。
一阵晚风吹拂而过,燕娘就好像是被人用几十把锐利的小刀子在身上割一样的冷,她在心里白了半莲一眼,便委屈道:“燕娘也是为了伺候好王妃才在这守着的,若是懈怠了王妃,燕娘该如何与王爷交代呀。自然不成。”
伺候好王妃?
半莲在心中啐了一口,心说眼前这个狐媚子想伺候的指不定是谁呢,便也不大客气的开始冷嘲暗讽了起来:“王妃心善,自然不会说您什么的,倒是您挺着病躯还要坚持给王妃侍夜,王妃恐怕心中会不安的呀,到时再说半莲苛待了您,岂不是不大好?您也是行行好,别让奴婢难做呀。”
燕娘这次未吭声,愣是将这口气咽到了肚子里。
“疼.....真的疼!”
门外打盹的两人被门内传出的几声如娇嗔般的嘤咛惊的清醒不已,尤是半莲,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茗儿,你再忍忍。”
听了历晖年十分担忧又格外温柔的安抚栾茗,燕娘的脸几乎都要被气成了石青色,像是青面獠牙的鬼,得了半莲的一个白眼。
栾茗又开始哭啼了起来,嘴上嘀咕着什么:“王、王爷不要碰我了!我怕疼!改日,改日再说!”
半莲听见她家做事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主子终于露出了点软绵的性子,那可真是比谁都要欢喜。她盈盈一笑,自认为是知晓了屋内的两人在做些什么她不该听的事,还不忘是戏讽燕娘两句:“燕姑娘怎么苦闷着一张脸?”
“燕娘大抵是受了寒,有些打不起精神来,还请半莲姑娘见谅。”
半莲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点了点头,实在是燕娘脸色铁青阴沉的模样滑稽可笑的很,否则她绝不想在与燕娘搭什么话,待燕娘静了下来,她又怪腔怪调的开了口。
“奴婢还以为燕姑娘是瞧见王爷与王妃相爱至深,心里不是滋味儿,开心不起来呢。王爷倒也真是的,宠爱王妃也不能如此无度呀,这才刚刚回府,便要折腾王妃一晚,明日可不知是如何好了。”
燕娘被半莲说的脸色青一阵又白一阵,恨不得与人撕破脸皮,又担忧日后不好做人,她讪讪一笑,支吾道:“王爷与王妃和如琴瑟,燕娘岂有不开心的道理,自当为王爷与王妃高兴才是。燕娘先回房休息了,后半夜就请半莲姑娘多担待着了。”
“那燕姑娘可还真是得好好休息,免得伤了身子,只怕府中分不出什么心思来照顾您,别再落下什么病根子。”
半莲看着燕娘扭捏而夹着气性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嗤笑一声,嘀咕道:“倒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娇气的主子了,本姑娘若不好好治治你,你还真当王府要为你变了天了!”
“外面怎么这么吵。”
栾茗看着自己被接好的手腕,心中仍有余悸,她只觉断时都没有那般疼,接回时可是险些要了她的命,以至于现在接好了手腕,她的眼旁仍有剔透的泪珠挂着,衬上胭红的脸颊,历晖年忽觉自己仿佛是做了什么混蛋都不如的事。
“皆是些不打紧的事。”
历晖年笑着替哭哭啼啼未缓过神的栾茗擦拭着眼眶,他这分明是踩了猫尾巴,还得负责将受惊跃下房檐的猫儿哄好抱下来,难的很。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说笑道:“茗儿,本王记得前几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