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顾小北又喊了一声，“我能过去吗？”
沉默，是今晚的六层楼过道……
双方没有人说话，跟随着顾小北出外勤的两个同事哪见过这架势，直接傻眼了，干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做什么。
他们看向王成，王成也耸肩，显然这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了。
每次来谈都是这架势，习惯了就好。
对着这群老大爷老大妈们，真的打不动动不得，特别被动！
“爷爷奶奶，我就找张云龙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绝对一秒也不多待。”顾小北再一次开口了。
“小姑娘，甭管你找谁，你找谁都没有用，我们这栋楼的人统一决定的，除非开发商一平米再给我们多加一万块钱，否则我们就是老死在这，也绝对不会搬的！”一个白发苍苍十分瘦小的老人说，嘴里还叼着大卷烟，看起来嚣张极了。
顾小北：“……”
一平米多加一万……厉害厉害，可是真敢狮子大开口，是想着霍氏集团是块肥肉随便吞是吧？
原本来的时候顾小北还在同情他们，好歹是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要搬走肯定舍不得，但现在一看这架势，看来是她想错了，高估了人在金钱面前是多么的丑陋。
“拆不拆是上面批的，我们有正式的手续，白纸黑字写清清楚楚，你们要是不搬就是违法的。”顾小北试图讲道理，然后她就发现，道理要跟讲道理的人说。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我不吃你那一套，有本事你就直接报警，看他们是不是真能当着广大人民群众的面把我们这群老弱病残都从屋里给赶出来。”小老头继续吼着，他这一嗓门下来，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吆喝声震耳欲聋，恨不得将房顶给掀开。
顾小北：“……”就说了老大爷老大妈最难搞，她就不该多事过来，在办公室喝茶不好吗？
顾小北撇了撇嘴，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后悔。
“想让我们搬可以，每平米多加一万，我们二话不说就搬家，你们再墨迹磨蹭，我们可就是不是这个价了！”小老头叼了口烟，枯树皮一般的老脸上傲慢嚣张，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露着贪婪算计的精光。
顾小北：“……”
实话讲，每平米多一万，可能也就是多出来个千儿八百万的，这对霍氏集团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他们也出得起这个钱。
之所以不出，一方面是开了这个口子绝对补不上，另一方面是，我就算是有钱哪怕拿去捐了，也绝对不给这些人！
他们根本就是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她是来找张云龙的，可人面还没有见到，就被卡在了第一步上，不得不说，十分的恼火了。
顾小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些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的老大爷老大妈们，拉着霍司翊的手腕，语气平静的说：“走，回去吧。”
“白经理，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啊？”随行的同事很乐意看顾小北吃瘪，一听说要回去就不嫌事大的掺和一句。
顾小北侧头看他，无奈耸肩，朝那群排排坐的老人看一眼，“不回去能干吗？跟这群老爷爷老奶奶动手啊？”
“哎呦喂，我的心口好疼啊……”
“老婆子，快给我拿速效救心丸来啊！”
“血，好多血，我的嘴里怎么吐血了，我是不是被气得活不久了啊。”
“快给我叫120，我高血压上来了！”
“……”
顾小北的话还没有刚落，那群老爷爷老奶奶就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一个比一个戏真，说气吐血的那个还真的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血包往嘴里倒，然后弄得四处都是红艳艳的鲜血，十分恶心。
顾小北觉得，自己那些年的努力根本不够，跟大爷大妈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看见没，不走能怎么样？”顾小北摇头，锵羽而归。
几个人来了，然后什么没做就又走了，见这气势有点萎靡，王成还想说些什么来活络活络气氛。
可还没开口，迎面就走过来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花背心红裤衩，白色的泡沫人字拖，手里拎着一股黑色袋子，一脸吊儿郎当样子地朝他们走过来。
离得近得时候，顾小北才看清楚那个人断了一条胳膊，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脸上还一道涂着黄色药膏的伤疤，总之就是一身惹不起的无赖模样。
看着他走过来，顾小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个就应该是张云龙了，没想到竟然长得这副尊荣，还挺白的。
顾小北盯着张云龙打量，霍司翊不乐意了，看什么看，一个地痞屌丝有什么好看的！
霍司翊的身形动了动，刚好挡住顾小北的视线，但没挡全。
张元龙拎着东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见这几个精英不般的人瞬间立正稍息站直了身体，扭头过去看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半边身子藏在霍司翊身后的娇小身影，脸上堆砌出不怀好意地笑：“小妹妹新搬来的吗？叫声好哥哥来听，哥哥带你下个馆子去。”
话音落，寒风凛冽，一抬头便对上霍司翊锋利似剑的眼神，刹那间全身血液倒流，呼吸凝滞。
张云龙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喉咙，随时可能死过去。
这骇然的气息弄得顾小北也是背后冷汗直冒，反应过来后将自己的小手塞到霍司翊的大手里，十指相扣，仰头看着他，小声道：“老公，犯不着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霍司翊纹丝不动。
顾小北踮起脚尖凑近，羽毛般轻声道：“乖，听话。”
温润柔，软的声音，瞬间抚平了霍司翊暴怒边缘的情绪，他一把将顾小北锢在怀里，霸道地宣告主权。
恐怖的气场骤然消失，张云龙也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看着那边相拥的两个俊男美女，tui了一声，不规矩地继续调，戏顾小北。
然而，他那些话到底是没说出口，也根本不敢说出口，就跟见了鬼似的，话含在喉咙里，一张嘴却发现舌头在打颤，说的急了还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满嘴地血腥味直冲脑门。
真是撞了邪了！
虽然没有说话，张云龙狠狠地瞪了霍司翊顾小北一眼，拎着自己的东西转身进了筒子楼。
见他进去，王成走上去跟顾小北说：“白经理，刚刚那个就是张云龙了。”
私心里，他还是想让顾小北能把这烂摊子给解决了，省得拖来拖去说他没能力给查办了。
“我猜到了。”顾小北点头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张云龙走进去的楼道，满脑子都是他手里拎的那个黑色塑料袋。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里面装的应该是……钱。
一个地痞无赖突然从外面拎回来一袋子钱，这意味着什么……
顾小北眯了眯眼睛，拉了拉霍司翊的手说：“走，我们再上去一趟。”
“嗯。”霍司翊点头，对于顾小北的所有决定都不会有半点不同意。
倒是顾小北的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选择了留在原地。
王成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去了，因为这来的不止是白经理，还是三少奶奶，他真怕出什么事了。
走到五楼和六楼的楼梯口时，顾小北就没有再上去了，还朝王成也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动静小点。
王成会意，停在了那里，甚至保持着上楼的动作浑身绷紧。
而此时，楼上传来张云龙粗粝地嚷嚷声，“来来来，都滚过来，这是今天的报酬，一人一百块钱，都看看对不对。”
“不是说的一百一，还有十块呢！”
“什么一百一？给你一百就不错了，你个老不死的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张云龙吼吼着。
“张云龙，这就是你不道义，你自己说从今天开始给我们涨十块钱，钱呢，拿出来，不拿钱你今天也别想走！”
“对，钱拿出来，咱大家伙在这帮你也不是白帮的，给钱！”
张云龙一听就恼了，“我呸！一群老不死的帮谁呢？要不是我给你们撑场子，你们能多要到那么多钱？”
“呸，房子是我们的，就该给我们那么多钱，跟你什么关系，一百一，把钱拿出来！”
老爷爷老奶奶吼过之后，见张云龙不给，就一窝蜂地拥上去去抢。
楼上很快一片乱哄哄地叫骂声混做一团，听声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谁到底占了上风。
顾小北转身，朝霍司翊王成坐了个手势，压低了声音，“走走走，我们下去。”
说完三人鬼鬼祟祟地下去了。
不过在快出楼的时候顾小北喊住了王成，交代他先不要把听见的事往外声张。
王成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上司这么说了，他也就只能造做。
三个人没事人一样出去，迎面就迎来了随行同事不耐烦地问候：“上去那么久干什么呢？跟那群老头老太太讲道理去了？结果如何，他们什么时候搬？”
顾小北睨了他一眼，没搭理，而是说：“你们回公司吧，我跟我老公困了，要回家休息。”
随性同事：“……”妈蛋，上司了不起，领，导就能随便翘班是吗！
顾小北：“……”对，没错，是这样，有本事你也翘，只要不在乎扣工资被辞退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