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沈瑾站在门廊发愁。
天空被闪电割裂,暴雨伴随冰雹,三米外看不清路面。
“小姐,少爷说您今晚可能会留宿,主楼和公主楼都为您准备了房间。天气预报说四小时后雨停。”
沈瑾转身:“陆总通常住哪?”
“主楼309。”
“那我去公主楼,不需要佣人。”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声画同步监控。
监控室里,方乾惊讶,沈瑾转性了,以前他怀疑她演戏给老大看,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觉得她情况如何?”
“老大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女人说分手其实是为了被挽留,男人说分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覆水难收’,但——我觉得你们正好相反。”
“……她不爱我了?”
“很难说。如果说心是100分,她给你1分,自己少1分,你要爱回去才能填满她的亏空。你不爱她,亏空越来越大,日积月累成了无底洞。”
心理学上回避动机保证个体生存,但高回避动机则会促使广泛性焦躁,方乾认为沈瑾初步出现这种征兆。
“她对我不是毫无感觉。”
她的心跳骗不了他,无助的眼神让他心疼。
“我跟她的心理医生谈过,她的认知里你被归为洪水猛兽。”
方乾打了个哈欠,全靠咖啡支撑最后的精力:“老实说,我不建议老大你继续追求她。她对当年很敏感,你会很辛苦。”
“我知道。”
她在他身后追了十五年,现在换他向她靠近。
“你会遭受数倍于她当年的痛苦!也许她永远无法接受你!”
陆天麟起身,声音微哑:“爱是长久陪伴。”
公主楼。
暴雨在她迈入小楼后变小,沈瑾想了很久决定住下。
楼里时间静止,停在她离开的那天。
书架上的绘本,墙角的留声机,提花窗帘后面的兔子布偶,桌面上没写完的诗。
就像没上发条的八音盒,精致,空洞。
沈瑾在小客厅的钢琴前坐下,不流畅的旋律缓缓奏响。
陆天麟从侧门进楼,脚步停在墙壁转角。
旋律不是她以前经常弹奏的练习曲,打开手机识曲《小半》。
旋律本身不特别,但歌词符合她的心境。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
残存的没用的多余的不必的,破烂也在手紧攥……
她就像歌词里写的,等待变成煎熬,爱得卑微又悲哀,无能为力却无法放手。
一曲未完,琴声蓦地转为高亢,《女妖之舞》。
小提琴曲由钢琴演绎,少了婉转多了铿锵,重音几乎是砸在键盘上。
陆天麟侧目看去,长发遮住侧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手机震动。
方乾:“老大快跑!小心她要发病了,她的心理医生说只要她弹完这首曲子,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陆天麟把手机放在窗台上,迈步向钢琴走去。
“帕格尼尼有一个很特别的传说,想听吗?”
回答是指甲折断,键盘上一片血色,但琴声没停,节奏更快。
“相传他将灵魂献给魔鬼,换来高超的琴技。但他的情人不想看到他永坠地狱,想用自己的灵魂换回他的,魔鬼不想失去到手的美味,于是让情人另结新欢。”
“……”旋律一顿,一滴眼泪跌落,将血稀释。
“帕格尼尼手刃情人,把她的肠子做成琴弦,在死刑到来前日夜拉琴,想要将她拖入地狱。”
沈瑾苦笑,原来自作多情的不止她一个。
“直到他在地狱门前见到情人,得知自己被魔鬼蒙骗。悔恨不已,却为时已晚。但最后,他并没有坠入地狱。你知道为什么吗?”
琴声突然多出一个八度,试图以柔美化解她的焦躁。
沈瑾转头,男人坐在她身旁,四手连弹。
男人低笑:“因为情人原谅了他。”
琴声戛然而止,神情茫然地看向他。
“如果我是那个情人,我不会和魔鬼交易,我愿意一起下地狱。”
最后一个音符终止,陆天麟侧身亲吻她。
全然不顾冰冷的手指卡在他的咽喉上,她卡得越用力,他吻得越温柔。
方乾在监控室里吓得大气不敢出,老大跟病人较什么劲啊!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君印打电话,这个时候顾不上沈瑾的病情了,保证老大人身安全才是第一位,但画面中情况突变。
沈瑾突然晕了过去,陆天麟将她抱住。
把人送到房间,换下她被冷汗浸透的衣服,擦去手上的血污,将折断的指甲修剪整齐。
做完这些,他走进盥洗室,镜子反射出的他衣服上血迹斑斑,颈间青紫狼藉。
陆天麟失笑,她哪来这么大的手劲?
夜长梦多,沈瑾睡得不算好,梦中光怪陆离。
好在天空放晴,她从衣柜里挑了最不起眼的一套休闲装换上,一下楼就看到贴在大门上的便签,早餐在主楼。
餐厅里只有陆天麟,边喝咖啡边看报,见她来:“他们在后湖游船,想去吗?”
沈瑾忙摇头,一口气喝掉半杯牛奶:“谢谢款待,叨扰许久,我该回去了,如果没别的事……”
“少爷!白蔷薇可能要流产!”佣人慌张跑进来,满身是血。
陆天麟立刻向外跑去:“怎么会这样?”
“马夫说昨晚风雨太大,闪电劈断了马厩旁的大树,白蔷薇受惊,险些冲出马去,今早发现才垫草上面好多血!”
男人跑到门口,才记起她:“我让管家送你回去!”
沈瑾追过去,拳头攥得死紧:“我想去看看,行吗?”
“快点!”
两人赶到时,陆浜和岑沁也赶了过来。
白蔷薇的情况很不好,破水近半小时,正常情况下马驹早已生产,但此时只有两条前腿伸出。
不止早产,还是难产!
陆天麟走近倒地不起的白蔷薇,蹲下检查:“准备消毒液、石蜡油,七叔给橡皮手套消毒!”
陆浜急道:“兽医在哪?天麟,你能行吗?”
“老太爷,萧医生昨天去山晖马场,被大水拦在半路上过不来。其他兽医,最快也得一小时,白蔷薇撑不了那么久。”
徐七把工具准备妥当:“大少爷肯定行!三年前白蔷薇头胎就是他接生的!”
“七叔、齐可把它抬起来,后蹄站到箱子上,保持后高前低!”陆天麟将牵引绳系在马驹前肢,伸手握住肘部,找准方位推回子宫,“小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