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觉得很奇怪,陆天麟每年按时体检一直都很健康,现在距离上一次体检还不到四个月,完全没有体检的必要啊!
但本人同意他也没道理拦着,何况只是一个局部检查。
可他想得太简单了,沈瑾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早期胃癌,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外在反应,就被发现了。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沈瑾陪着陆天麟住在医院,工作交给两个儿子去操心。
“待会儿我让君印过来把手镯拆下来,你回家住,你在这里休息不好。”
两人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很和睦,但私下话很少,通常陆天麟一句话不会超过十个字,以命令式居多。
沈瑾没立刻开口,把手上最后一针收尾,深蓝色的毛衣是修身的款式,但她没织得太紧,把针和剩下的线收好,这才拿起衣服走到他面前:“试试看合不合身。”
陆天麟没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沈瑾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你要把我骨头捏碎了。”
男人凶狠地瞪着她:“少给我转移话题!”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丧偶式育儿很爽吗?白天开会晚上应酬?两个集团一双老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癞蛤蟆什么损招用不出来,说不定会把主意动到你儿子身上,制造一场意外,然后打着暖男的旗号趁虚而入?”
她每多说一个字,握紧她手腕的力量就越强,到最后濒临失控。
沈瑾苦着脸:“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陆天麟松了一口气。
但没多久他再一次拽住了沈瑾的手喑哑出声:“这就是你不想嫁给我的原因?!”
沈瑾知道他问的不是现在,而是几年前她策划的那次坠机,当时楼老夫人以他和她的朋友们威胁她,她别无选择只能诈死逃生。
直到最近她才从曲盈那里得知,就在她出事前的两天,凌度秘密前往地宫接管了所有曾近凌度的工作,在陆氏科技的技术支持下,仅仅31小时就将地宫外的怪物扫灭一空,上面有意招揽曲盈,曲盈梗着脖子不去,他对上一次差点送命的事耿耿于怀,最后还是楼轻寒作保将他挂在自己名下做了研究员这件事情才算完。
当初曲盈不明白为什么陆氏科技那么多能人大牛他们不找,偏要找自己这个一瓶不满半瓶晃悠的三脚猫,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父亲曲一行。
曲一行的两个叔叔都是晋家当年的科研主力,但曲盈从没听父亲提起过曲家以前是做什么行当的,沈瑾失踪后,厉幕白从厉家的牧场里带回了曲一行。
曲一行这些年没受罪,厉家还派人专门给他重做了假肢,曲盈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带他去做了体检,确定身体状况不错他才安心。
曲盈开始正视以前被他忽略的问题,厉家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恶劣。
而曲一行的回归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因为他说出了曲盈的真正生母,并非厉家人,而是某个不能提到名字的楼家人。
后来曲盈找到楼轻寒,想从她口中打听到生母的消息,却被告知楼夕早已病逝。
本是有机会问鼎业界巅峰的人,却因为卷进一场孽缘远走他乡,曲一行遇到她时她刚刚逃出追杀,厉沫帮忙演出了那场错爱的戏码,让曲一行急流勇退掩护楼夕。
但楼家穷追不舍,厉沫不得不以曲一行玩弄感情为由将他带回厉家报复。
楼夕早产生下的孩子也摇身一变成了厉沫和曲一行的儿子。
不告诉他真相,是不想再让他卷入其中。
楼轻寒作保认下曲盈,代表了楼家年轻一辈的态度,更何况楼轻寒也那之后离开了蓬莱,转身加入了陆氏科技。
经过几年发展,陆氏科技终于站到了科技发展最前沿,成了众多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从多年生死边缘以命相搏的幕后‘龙王’走到了台前。
风口浪尖,反倒安全。
沈瑾九死一生时也曾有过后悔,但在得知楼家的种种骚操作后她觉得自己做对了。
如果她还‘活着’,楼家就有攻击陆家的把柄,陆天麟为了找她跑遍全球,他们的儿子趁机做大了陆氏科技,楼老夫人再怎么穷凶极恶也没办法对陆浜和陆麒宇一老一小动手,更何况陆氏集团最大的资金来源已经断裂,陆嵊自顾不暇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沈瑾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短发,笑了:“要是你把一切都准备好,让我换身衣服就能去参加,倒也不是很麻烦。你是三岁小屁孩吗?每个动作都要提前告诉我?你就不能来点浪漫的惊喜??”
自从傀儡蛊发作,他变得不像他自己或暴躁或阴郁,最严重的影响莫过于摧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他再也没有过发自真心的笑容。
长期的压抑对他的身体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胃癌来得毫不意外。
陆天麟狐疑地看着她,很久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说真的?”
沈瑾脱了鞋躺在他身边环住他的手臂:“让我抱一会儿,明天你动手术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轻举妄动,唉~这是我第二次给你签手术告知书了,签得够够的了,要是还有下一次希望是你给我签!”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陆天麟醒来时没看到沈瑾在床前,脸色顿时变了。
方乾连忙上前:“老大,大嫂突然临盆了,现在在助产室呢,曲盈刚把信号接过来。”
说着拉过墙上的小屏幕,果然沈瑾出现在里面。
“这个孩子我不想找先生起名,我想让你为他命名。”
一般来说经产妇要比初产的开宫口快上不少,但沈瑾这次却尤其慢,手臂上贴着时时监测疼痛指数的感应器,屏幕上的数字已经接近正常人能承受的极限。
不等陆天麟开口,她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也拧成一团。
沈瑾闭上眼睛,剧痛之下稳住呼吸并不容易,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开口:“要不,你给我唱个歌吧?我想听Encore Une Fois……”
陆天麟点点头,找出伴奏低声唱了起来,闭上眼睛隐去了一线水光。
“我从没见过如此易碎的爱情,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全部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