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天麟分开不过短短五年,虞漪和斐翰却早已超过五十年。
两人天各一方,看似毫无联系,但又不约而同的选择孤身一人。她觉得千一一直没有真正放下,不然半个多世纪从帝华到海外,遇见成千上万的人,难道连一个心动的都没有吗?
“想也是错,不想却不可能。”
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半年来视力、味觉都在退化,吃喝提不起兴趣,余下的时间,她不想再留遗憾。
这些年来,她想过他很多次,但每每又想起她那无缘见面的孩子。
千一拿起纱衣慢慢穿上。孩儿,你再等一等,妈妈很快就来陪你了。
只要让我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
用最初,作最后。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瑾来回踱步,千一的神情明显不对劲。她想解开师父的心结,可是现在毫无头绪,本想借助乔珩的关系约斐翰出来见面,为了避嫌这条道走不通。
正愁着,陆浜打来电话:“小瑾,今晚你们回来吃饭吗?”
沈瑾握着电话的手一紧,这个点了他还没回去?
“爷爷,我工作有点事,没和天麟在一起。”
“哦这样啊,那你先忙吧,爷爷不打扰你了。记得明天你们早点回来,紫丞大师快到了。”
陆氏大楼。
整个下午,陆天麟什么也没做,文件堆积如山,他却提不起兴致。
咚咚——“少爷,老太爷来了。”
敲门声他没留意,直到管家将灯点亮,陆浜在沙发上坐下。
“韦德那块地皮,今天枫叶地产同意转让给咱们了!价格非常公道,你自己看吧。”
管家将签好的合同放在陆天麟面前,直接翻到具体位置和占地面积的那页。
陆天麟眼前一亮,他之前想要的只是东侧那一半,封婵一直待价而沽,每次卖地必定只卖一半,等别人将周围设施完善后,价格猛涨她再考虑要不要将另一半出手。
这次,却是完整地皮!
“以现在的经营状况,白氏最多还能维持半年。封婵从不冒险,我觉得她不是想夺回白夫人的位置。”
陆天麟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她只占便宜不吃亏,陆氏没有她所图谋的,你说说看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君印,查查封婵最近见过什么人。”
十分钟后君印将整理过的资料传回,视频画面正是封婵母女。
“妈,你让我去讨好沈瑾?!这不是利用她吗!我觉得她那人看着温温柔柔的,也好说话,但其实没那么软骨头啊。再说万一让沈老知道了,不会给你使绊子?”
“这怎么能叫利用?商场上就是这样,为了利益结盟,因为利益不均而分开,比比皆是。”
“那你和白昊骞也是这样吗?”
“你这孩子,这两件事能有可比性吗?”
“怎么不能比,都是欺骗别人的感情!你没想过,要是有一天沈瑾得知我靠近她,就是为了让沈老也牵起我的手送到新郎手上,像楚白那样,她得有多伤心!”
“我又没让她白做,我送她一份多重的礼你知道吗?我把你外祖母留给我的最贵的那块地卖给陆氏了!底价!白送!我要让她欠我一份人情,有朝一日你需要帮忙时,她会伸出援手!”
画面定格。
陆浜看向孙子:“现在别人已经把心思动到她身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陆天麟抬起头,一扫颓废:“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接她回来。”
房门被人敲响时,沈瑾刚刚贴了面膜躺下,闻声皱眉,这么晚了谁会来?
车到半山浮雪下面都是冰,剩下的路他是一步一步腿量上来的。
风雪在陆天麟身上密密地封了一层,脸色微青。
“你来干什么?”沈瑾挡在门前,这种惊喜她一点也不喜欢,如果他在山路上摔倒了怎么办!
“1907年的沉默之船,全球仅存501瓶。尝尝吗?”
他说过太多次对不起,这次他不想再说了,不如做一件对得起她的事来得实在。
不久,沈瑾放下酒杯:“酒尝过了,你可以走了。”
男人轻晃高脚杯:“但我还没喝完。”
“所以?”
“喝完我马上走。”
没再说什么,沈瑾拿着绘板走到远离他的一边,靠墙坐下。
圣诞秀场设在米兰芭乐比私人歌剧院,新年秀场秦玲珑初步定在国内的浣城。
暂定的主题是“魅”和“太清”,前者妖娆夺目,很好掌握其中的尺度和表现张力。
后者她一直没有太确定的灵感,直到描绘出千一那件‘一心一意’才初窥门径。
所谓太清,即自在长生。
打碎枷锁,是自在;超脱生死,才能长生。
一个人的出身很大程度决定了他的眼界和能力,小到一口水一粒米的健康,大到理想成就。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选择会被别人左右,最终长成了别人希望的模样。
整个下午她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才是她的自在?
不是曾经对他趋之若鹜,也不是后来矫枉过正的退避三舍——而是他来或不来,她还是她。
陆天麟静静地看着她,红酒是个借口,几百万的佳酿入口没品出几分滋味。
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埋头绘画时全情投入,浑然忘我。
上午的事,她受到不小的影响,不然秦玲珑不会跑到电台点那首歌抗议。
但她自行消化了,没有哭闹、没有辩解,甚至再度面对他平静到无懈可击。
但陆天麟明显感觉到她和刚回国时的不同,等方乾回国,他得和他好好谈谈。
儿子说得对,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只是流于形式。
“怎么样?”沈瑾将绘板递到男人面前,“太清”的初稿一共三张,是限定的展示款,先把整体基调定下来,其他成衣她打算之后再画。
“时装可以这样吗?”看着图样,陆天麟疑惑了。
陆氏百货以奢侈品闻名,四大时装周他自然不会错过,无论是近年来兴起的极简主义,还是剑走偏锋博出位的对撞风格,又或者传统的雍容华贵,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特立独行。
时装是潮流和理念的风向标,无需考虑生活中是否能够真正用到。
而面前的三套衣服,说好听点是居家,说得严厉些就是毫无特色。
沈瑾低头将绘板连上手机:“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