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废墟后面,浑身战栗,牙齿上下碰的格格响。
“别怕。”有人小声在我耳边说。侧过头去,一个酷似梁夏的人伏在地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待到日本兵走远,他说“快回去,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回到哪里去?”我仰起头看他。
“快回去,听话。”他温柔地说。
“梁夏,你是梁夏!”我期待他说是。他没有否认,他看了我一眼,只一眼,我的心呯呯直跳。那眼神里的浓的化不开的思念与爱恋之光,让人头晕目眩,是梁夏!我试探着想去拥抱他。
“姑娘!”远远地有人在叫,待到声音听的很清楚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从梦中醒了。
“怎么了孩子?你没事吧!”摘下眼罩,眼前一个妆容很精致的婆婆关切地看着我,“做噩梦了?”
“嗯,奇怪的梦。谢谢婆婆。”我揉了揉太阳穴困倦地说。
她将毛毯分一半盖在我身上,闭上眼睛,微微一笑,“继续睡吧,噩梦醒了就该做美梦了。”
闭上了眼睛,却再无睡意。
梁夏,刚刚是你吗?就连在梦里我都拥抱不了他。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梁夏,在梦里、在现实里,在前世、在今生,反复确认他曾经来过。那种屈从于命运安排的软弱,让人上了瘾。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飞机落了地,拖着行礼箱在站台等车时,突想到故乡这个词,那么美丽的南京轻易是回不去了。6月的巴黎,热浪滚滚,柏油路面远远看去冒着白气,热的都要化了。我站在街头傻等,等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这一路的公交车已经改道了。
人生一直如此,你想的与你遇见的从来都不一样,路却是要一直往下走的。
很忙,真的。每天眼睛一睁就盘数着房租水电与营收,赚钱越来越难了,学业也拉下了。
转眼已是秋天,一个星期天下午没事可做,在店中一边看着专业书,一边等着顾客上门。
傍晚时分,韩秋白推门而入,小碎花的布衣长裙在我面前晃成了一朵花,我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给她拿了瓶水“你这大忙人!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的!”
小白环顾四周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说“你这店里的衣服款式不够灵动,目标客户群定位不准。”
“不准吗?就是中式礼服啊。”
“在国外长大的小姑娘会觉得款式偏端庄,也就是老气的意思。中年人倒是喜欢,但是她们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件衣服,更何况是礼服。所以你的生意才会越来越不好。”
我听的是连连点头“想不到你这生意人的眼光很毒啊。”
她笑了起来“旁观者清罢了。”
“就一个人过来的?”
“嗯,不然呢。”
“以为你带着老公女儿来旅游了。”
小白挑了一件衣服,在镜子前比划比划“送我。”
“好的,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
她老人家终于落座“我是来培训的,老本快吃光了,再不学习跟不上潮流!”
“嗯,好好努力争取把你的影楼做成上市公司!”
小白停顿了一下看向我微笑着说“陈言的公司要上市了,你与其辛苦开着这个小店不如回去帮他。”
我也淡笑了一下“我这店营收还不错,替人干活倒不如自己来的自在。”
“自歁歁人。”小白站了起来在店里走来走去“这些衣服有的都落了灰尘,小贝我就不信你不着急。”
“我再做一年,实在做不下去就找个公司上班去。”
小白说“你哦,守着这家店是守着一个理想,还是守着一个人?让我猜猜不会是为和陈言赌气吧。”
我倒是有点诧异“与陈言何干啊?”
她指了指我“陈言也是做服装的,你没想过有一天他推门而入,”
“我说小姐姐,联想还是不要太丰富了。我喜欢这个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知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小白叹了口气“巴黎这么寂寞,梁夏要知道不得心疼死。”
我喝了口水看着窗外说“寂寞吗?你来看看一样的夕阳多美。”
小白凑近窗户看了看,“是挺美的,是提醒我回旅店的意思?”
“住我家里吧,你也说的巴黎挺寂寞的。”
她认真地看了看我“你眼角有干纹了。”
“是皱纹。”我纠正她说。
“还好,淡淡的不深。”她撩下一缕头发说“这样,你的脸上就没有岁月痕迹了。”
“得了,赶紧吃饭去。”
中餐厅很贵,但是环境还不错,暖暖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人。两人开了一瓶红酒,晃动酒杯醒酒时,小白感慨说“好久没有享受这么自由的时光了。”
“你们一切都还好吗?”
“你们?包括陈言吗?”小白笑了笑“其他人都还好。”
“他不也很好吗?公司都要上市了。”
“他的婚恐怕又结不成了。”
“为什么?”我简直难以相信。
小白有些困惑地说“我也很奇怪,这次是人家女孩先提的分手,他那么好怎么会没人要。”
这话我也接不下去,只是看着她,等小白说。
小白喝了口酒“可能人家相处下来觉得他有点古怪。去年他出车祸的时候,我去医院,陈言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我是梁季轩吗?不会的。’说了好几遍,”
我的心猛地一沉,大声地说“他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白赶忙打个手势“你疯啦,小点声。”她接着说“他说他是另外一个人,你说吓不吓人?”
“不可能的,不会的,”我语无伦次地说“我不会搞错的。”
小白继续说“我怀疑他出车祸后脑神经有点问题,纯粹是臆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