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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完孩子我是谁

陆家嘴的夜晚永远不缺灯光和故事,但是Ebe从来没有想过这故事会发生在只想好好过日子的自己身上。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Ebe站在这幢曾经那么熟悉的CBD的大堂。早已过了下班的点,大堂显得有点冷清,没有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的保安在大堂散漫地走动。以前熟悉这个大堂,是因为这曾经是她和老公Seven美好生活的开始,是她自己用尽自己毕业后积累的所有关系,把老公从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带出来,带到这家新公司,并且一路走到现在的地位——首席董助。

环顾四周,一样的大堂,可是那天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透进大堂的落地窗,显得更明亮甚至有点刺眼,但是兴奋的两个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雀跃地走进大堂。因为来的早,只有稀稀疏疏的上班的人,西装革履,步履稳健,也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兴奋的年轻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掩饰不住地笑,并小声提醒对方放慢脚步从容一点。站定了,两个人环顾四周。

“老公,你看这大楼,不愧是陆家嘴,怎么感觉这大堂都高些,宽敞些呢,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哦,有点小兴奋,也有点小紧张。”

“别紧张,又不是第一天上班,还有之前介绍的学长罩着,万事有我呢!”

“嗯!!!老婆,我们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肯定啊!也不看看你是谁老公!”

说完,Ebe踮起脚给老公整理起衬衫和领带,再用手从上到下掸掸灰。

“你是不是也紧张了,这是新西装,没有灰的。”

“嘿嘿,要更精致一点嘛。”

那天,看着老公离去的背影,是希望,是兴奋。

现在,站在这孤清的大堂,外面很黑,透进大堂就像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吞噬掉一切,而大堂的灯光还是亮的灼眼,让Ebe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回忆着过去,眼泪顺着眼角簌簌地、止不住地流下来,用手背不停地擦也擦不干,整个人眼前只有越来越模糊。

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我怎么来的?脑子一片空白的Ebe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个声音。

冷静!冷静!calm down!冷静下来,亲爱的!Ebe不断地握紧、放开、握紧、放开双手,希望能镇定下来。

回顾这一天,就像影视剧的一幕幕一样跌宕起伏。现在这份工作——项目经理,Ebe已经做了好几年,聪慧如她,早已驾轻就熟。但是魔都的工作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压力,作为女性,这份工作更是渗透着无言的艰辛。打开航空公司的APP,自己自从工作以后每年的航程图遍布国内的各个点,点点连成线,反复地连,尤其沿海这片,已经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葫芦。

毕业的时候总想着像影视剧里每天拖个箱子,打扮精致、穿着职业,再戴上一副墨镜行走在机场和陆家嘴的办公楼里,像空中飞人一样每天穿梭在各个城市,在空旷的办公室加班到很晚才叫工作,生活才有意义。

但是现在,生完小孩,刚修完产假就立刻恢复高强度的出差,Ebe偶尔还有点恍惚。

“哒、哒、哒、”保安小哥皮鞋发出的声响不规则,却由远而近,可能是鞋底比较硬,越近声音越响,回荡在空旷的大堂。

“女士,您还好吗?我看您站了半个多小时了,您是没带门卡吗?”

走近了,保安小哥似乎有点惊讶,但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

“您没事吧?”小哥又问了一句。

Ebe脸上的妆因为边哭边擦早就有点糊了,再加上哭久了,眼睛也肿了,想要止住眼泪,清楚地说话,但是一张口,嘴里因为哽咽破了个口水泡,有点狼狈,伴随着的就是急于说话被口水呛到的恶心。

“我想上去”终于,Ebe挤出几个字,“我有事,我想上去,我想上去”不争气的眼泪又如潮水般涌出眼眶。

“您别激动!别激动!”年轻的保安小哥有点不知所措,“能上去!能上去!您是楼上哪家公司的?我给您叫一下前台!”

“我想上去!我要上去!我老公在上面!”站得太久的Ebe边哭边晃得更厉害了,支撑不住,干脆蹲了下来,靠着登机箱,呜咽着“我要上去,求求你,我要上去!”根本听不进去小哥说什么,只是不断重复着。

“您别急啊!您是说您老公在上面是吗?那您让他下来接您啊!”

“我联系不到他!联系不到他!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这个,这个太晚了,没有门卡,我这。”小哥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要上去!我要上去!!”Ebe已经近乎崩溃的哀求着。

保安小哥也没见过这情形,“那您在几楼,我陪你上去吧。”

“十八楼,十八楼,谢谢,谢谢你”

拖着箱子,跟着小哥,刷了门禁,进了电梯,小哥刷了楼层,怕眼前这个女生不太清醒,又确认了一下“是十八楼是吗?”

Ebe依着电梯,微微点了头。看着楼层的数字不断地跳动,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过了十七楼已经近乎窒息了。

“十八楼到了”电梯里的曾经温柔的女声这一刻显得格外尖利。

小哥习惯性的用一只手挡住门,另一只手微微做出一个您先走的动作。Ebe赶忙有点跌跌撞撞地拖着箱子出了电梯。

可能是有点怕了,小哥逃难似的按着关门,想要快点摆脱这尴尬的局面。

像被身体甩出电梯,Ebe踉跄着站在楼道了,不愧是大国企,整个楼面不是一层,而是两层叠加,这里不是陆家嘴最高的,但是陆家嘴最时髦的一个,这一层是观光厅,走过短短的楼道,就是一个很敞亮的前台,外面的天色虽然黑了,但是华灯初上,陆家嘴的美才刚开始,高楼林立,有的楼宇闪耀着灯光,有的楼宇还有很多星星点点的办公室亮着灯。这就是陆家嘴民工的生活,外面光鲜亮丽,内则凶险诡谲,因为比你优秀的人都还在努力,所以光努力看不到结果很容易让人窒息,那出路就变得难以琢磨,所以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比电视剧更精彩的剧情,只是Ebe从来没有想过这出戏的主角居然是她。

可能真的很晚了,气派的大门已经关了,但是里面还是有微弱的灯光照出来,某某证券公司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还是很显眼,这个曾经包含着Ebe对生活所有期许的字,现在真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行李箱砸过去,砸碎这一切,也许梦就醒了。

怎么进去?里面虽然有灯光,但是毕竟这是老公工作的地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只是和平常不太一样,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今天她感觉特别不好,但是现在来到这里,老公现在的成绩她一手操持过,就像一个励志的杰作,她不想亲手毁了它,所以她不断紧握手掌、放开,紧握、放开,让自己不要去捶玻璃门,惊扰所有老公的同事,毕竟老公现在是董助,公司大大小小总归都脸熟。万一今天只是她太紧张了,说不定她进去了,看到伏案睡着的老公,不是毁掉了一切。

那怎么进去呢?Ebe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记得老公说过,楼面的另一端有一个小门,因为是业务部门的工位,他们出差比较多,晚上经常回来加班或者出差回来取东西,为了防止进不去,那个不显眼的门通常是开着的,直到保洁阿姨确认公司没有人了才会关上,现在里面有灯光,明显还有人。

想到这里,滴水未进、滴食未尝的Ebe舔了舔嘴唇,好像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水,拖着行李箱朝另一边走去。外面歌舞升平,灯光打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落寞极了。

刚绕过楼面,前门边的洗手间传来一声声细高跟踏在地砖上的生硬,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悠悠地走出来,看到的是一个行李箱的尾部朝后门走去,Lyn有点纳闷,亮亮手机,这都九点了,谁拖着个箱子出差回来。不过这个点能上楼的肯定有门禁卡,知道后门开着的应该也是公司的人,自己就是个前台,都这个点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今天对Lyn来说本来是很开心的,工作么,这种公司的前台,稍微伶俐点,很快就能上手,再加上现在在公司有了后台撑腰,还给她招了个实习生,自己上班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舒坦日子过久了,对于她这种想法极多的女人自然是无趣的,今天开心就是因为有惊喜,自己撺掇久了的那个“傻子情郎”终于有些实际行动,把家里的房产证,还有些值钱的家当什么的“偷出来”了,其他的Lyn也不指望,毕竟在公司早已经和人事八卦过这个男朋友的家庭背景,她心里也大概有数,最重要的就是那个房子,当年可能也是那个女人有投资眼光,5年前800万的房子在上海这几年早已经翻倍,这个可是实实在在的资产,现在她要是能把房子从那个女人手里抢过来,未来想弄在自己名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刚才在洗手间,Lyn对着镜子就像对着魔镜,好好把自己捯饬了一番,自从有了后台,每天下班都很准时,可是今天董事长那个老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刁难,下班前布置了个工作还要她亲自完成,不能假手实习生。细想想一定是故意的,下个季度的策略会哪天不能通知各部门收集开会地点、创意等细碎的行政事务,偏偏今天,这种挨个部门联系的活,实习生也做不了,毕竟没人买账。以前她没后台的时候,挨个领导办公室眼巴巴地等着,也曾经尝试过发送邮件抄送所有领导,但是这种不疼不痒,跟各个部门都不搭噶的活根本没人理会,自己的部门领导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帮她出头去催促任何部门,她只能挨个部门提醒。遇到核心的业务部门,只能等人家老总午饭时间什么的见缝插针,那种被别人当空气的感觉,虽然她进来的时候很清楚,在这家公司,她没有背景、没有学历,注定是最底层的,被当空气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真的切身感受还是有些难过。

对着镜子补了补粉,把睫毛再拉卷翘一点,眼线再媚一点,最后拿出限量版的dior999,大红唇抿一抿,镜子里的这张脸还是清纯中又带着点魅惑的。虽然在美女如云的陆家嘴自己只能算是个低配,但是很多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第一眼看上就足够,而她,想得也通透,只想趁年轻,靠着这张脸一步步换着最后能稳定一点就够了,至于爱情么,就是奢侈品了,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失去点什么也无所谓。

按了下的按钮,等着电梯,Lyn看了看新做的指甲甚是满意,再一抬头,看到擦得锃亮的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不禁用指节顶了顶下巴,轻唤了自己一声,小宝贝。这身材,真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风韵同啊,再加上今天这个贴身的蕾丝裙,完美复刻了自己的身材,一定能为今晚的庆祝添把火。男人么,还不都一样,当初她这个情郎可是公司出了名的老实,最后还不是喝多了在回去的车上情难自已,自己当然却之不恭,想想也真是神奇,酝酿了快一年,最后却是那个色眯眯的老男人无意成全了他们。

叮!电梯来了!Lyn踏进电梯,整理一下情绪,直奔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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