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颜逝的失态好似只是一瞬,秦姨娘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微微上挑的眼尾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显得愈发妖娆起来:“夫人,近来身子可好些?”
江氏嗯了声,面上淡淡,虽是笑着,但是却终是不及刚才愉快的神情。
秦姨娘见到江氏的这幅样子,随即闭嘴不谈。
秦姨娘安静下来了,客堂里的气氛就显得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时,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一个高大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遮去了一半的阳光。
眼前突然一黑,颜逝抬头,看到来人后,仅是愣了一下,便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里的镯子。
眼前的这个人她是认得的。他是父亲麾下的侍卫,唤做安兴。忠诚无比。
那些人来的时候,是他不顾生死挡在父亲他们的前面,才让母亲他们有时间将自己藏好。
这样忠诚的人儿,却在她十二岁那年死了。
鹰眼一样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红唇诱人。英气十足。
许是他的步子迈了快些,说话略有些喘息:“夫人,小的唤做安兴。老爷让小的过来告诉夫人,再过几日便是卿云斋开学了……”
剩下的话,安兴没有说出口。但是母亲到底还是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孩子该去书院了。
卿云斋之所以会如此出名,那是因为它不同于别的学堂。
它是当朝的创始皇帝,魏太祖亲自下令建造的学堂,光是名声就引来了天下有名之人的聚集。
当朝的丞相、将军、状元,几乎都是来自于卿云斋。
这也为了卿云斋的之后的招生,有了极大的活字招牌。
更何况,大魏的国风较之前朝开放了许多,男女之防没有前几朝那么严重。
女子皆可与男子同堂学习。更甚至女子皆可以考科举入仕途,在朝堂上与男子一较高下。
所以无论是哪个世家之人,都会将自己的孩子早早的送去学堂。
江氏又岂会不知?去书院这件事其实江氏很早就想到了,本就打算过几日就送她俩去书院。可是眼下,颜逝突然落水,大病一场,这让她该如何安心?
若是单单只让颜生去书院也好,江氏也会放心许多。但是颜生和颜逝是双生的姐妹,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倘若其中一个不去,另一个必然也不会去。可是若是也让颜逝去,就只是单单地说她的身子,她便不放心让她去书院。
她的身体,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了。
自出生便带有不足之症,每年开春都会病上一场。虽说不是多严重,但是反反复复,没有个三四月基本上是根本好不了。若是有哪里照顾不周,便可直接要了她的命。
今年虽说还未到开春,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染上了什么。尽管还是如此的小心,但是颜逝还是出了意外。
坠落寒潭,在寒江里头泡了半个时辰。引得寒气入体,若不是她的手上还有前几年的母亲给的专治寒症的药方,颜逝怕是在救上来的时候,就一命呼乎了。
眼下叫她最为头疼的事情,偏生还叫老爷先给提出来了,让她如何拒绝的了。
坐在一旁的颜生看到江氏一脸忧郁的神情,哪里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思。略思索下,便先开了口,她说道:“母亲,这也是了。您别担心阿颜。阿颜就跟着我一起去书院,我定是会将她看的牢牢的。您看这般如何?”
“这……”闻言,江氏还有些疑迟。
听到颜生的前一句话,作为双生子的颜逝岂会不知颜生的想法。
阿姐想带上她一起去书院。
这会儿见到江氏的犹豫,颜逝随即补了一句来:“母亲,您放心。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可以去书院了。”
颜逝说的这个话像是给江氏吃了一颗安心丸。毕竟几乎是整个府里,谁不知道江氏原不让她去上官学读书皆是因为她的身子骨差。
颜逝接着再接再厉道:“您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跟着我和姐姐啊。”
跟着吗?
江氏倒是没有想到,闻言,她想了下,脸上的忧郁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笑容逐渐展开:“那便跟着吧。”
言下之意,是答应了?
颜逝抬头看向江氏,江氏却靠着床头,漫不经心的伸手拉了拉身上滑下去的被子,看向站在门口的安兴问道:“老爷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有。”安兴的语调恢复了往常的不温不火,不紧不慢。“老爷说了,在书院里三和二小姐的身份势必要遮掩。若是让人知晓了,怕是会有一堆麻烦事。”
秦姨娘闻言,面色不变,实则暗暗心惊。
身份遮掩?!
这个颜府怕不是什么王公贵族?!
想到这里,秦姨娘心下又暗自高兴,果然当初跟着老爷回来,是有好处的。
若是她的想法让颜逝知道了,颜逝只怕会是嗤之以鼻。
颜氏一族,虽然说不上是皇族。但是无论颜族的嫡系还是旁支他们的身份还是地位都比当今天下皇族要高上许多。
更何况,颜族本就该是这天下的九五至尊,偏偏却在天下太平的时候隐居退位。另立新帝,虽说他们颜氏一族身份地位没有那么看重,但是新帝还是执意册封颜族为世袭皇族。
若不是这天下即将大乱,作为颜氏一族的嫡系一脉,是绝对不可能重新出世。
“这件事,我晓得。”江氏没有注意到秦姨娘的脸色不对。朝着安兴点点头,继而说道,“若是没事,你就下去吧。”
“有劳夫人了,小的告退。”安兴闻言,便福了福身,道了声告退,转身走了。
江氏像是乏了,叫来了常在身边照顾的李妈妈,便摆了摆手让待在客堂里的人出去了。
出了连玥阁,颜生就轻轻地拉起颜逝的手,朝她的长生阁走去。
指腹的温暖顺着掌心慢慢的传递到心间,颜逝觉得她好像是好久没有像这样子握着阿姐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很舒服,亦很安心。
颜逝看着眼前的穿着千金难求的白玉兰散花纱衣的女孩,明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却在冬日的暖阳下,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闪闪发亮。
上辈子,在火海里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拉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怕。阿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她和阿姐虽是双胎,性子却是天南地北。她的性子虽说是极好,但是对人对物却终是带着一股疏离。颜生就不同了,她的性子极为热情,对人对事重是有着一股用不完的热忱。
走了一段路后,颜生蓦然失声,她有些失神的看着颜逝,语气里满是担忧:“阿颜。你的身子如今如何?”
“已经好全了。”颜逝没有再等颜生说话,便抢先一步将话说完。“阿姐,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可是我不是照样吃了十年的药,身子也不见的好上两分。所以,阿姐你别担心。”
“好。”颜生点点头,握着颜逝的手又紧了些。
她就只有这一个妹妹,怎么会不好好的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