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颜歌也是倒霉,好不容易出门下趟山给师妹买糖葫芦,竟然身无分文。
这也怨他不得,长这么大,还真没摸过钱,他哪里知道买东西还要钱这种东西啊。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去跟师妹交代。
而晌午已过,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饥肠辘辘的,颜歌只觉着走路腿都发飘。
不得已,打算出卖色相,靠美色换点钱来着。
找了个热闹的街头,喊破了喉咙,围过来一堆姑娘。
这生意才刚开张,正要拉开架势,随便秀一些花拳绣腿哄小姑娘的招式,突然一堆穿着黑衣且蒙面的人冲了进来,架着颜歌就跑。
颜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便被人抬猪一样抬走了。恍恍惚惚的就来到一个府邸。
“请随我这边来,我们教主有请。”
一个仿佛比其他喽啰高几阶的大喽啰,鞠了一躬,彬彬有礼的伸手示意颜歌往里走。
颜歌这才缓过神来,细细打量起来。
紫檀木门框上刻着龙飞凤舞的花纹,大厅亮堂宽敞,富贵气息扑面而来,比焚香阁不知气派多少。就连垫脚用的木板也都是名贵的红酸枝,空气中散发着黄花梨木的香气,绕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屏风,颜歌看到了他们的掌门。
满脸油腻腻的泛着光,下巴脸上满是胡茬,腮帮子像蛤蟆一样鼓着横肉,嘴唇厚厚的如同挂了两根香肠,绿豆样的小眼滴溜溜的转,加上朝天的塌鼻子,看起来就像……猪妖!
“相公~”说着就要上来拉颜歌。
颜歌下意识甩开胳膊。
那猪妖的脸色明显一沉,转过身,背对着颜歌。
“你不是想要赚钱给师妹买糖葫芦吗?随我去暗房一趟罢。”
颜歌听后立即跟随着那猪妖后面往里面走去。
奇怪的是,颜歌明明一直走的是平地,没有经过任何向下的楼梯,可是到了目的地给人的感觉,却像进了地下室一般。
四周的墙壁上,虽然有窗却很黑且很暗,亮的地方仿佛点蜡一样,摇曳着红彤彤的光,颜歌却并未发现有一根蜡烛。
颜歌跟随着那猪妖在长廊绕来绕去的转了很久,突然那猪妖回身,吓了他一跳。
猪妖那香肠般的油腻的嘴巴一开一合,低沉且粗狂的嗓音飘入颜歌的耳膜,声音好像从猪妖的嘴巴发出,又好像从那黑黝黝的长廊尽头传来,颜歌也分不清。
晃了晃神,前面说的什么,颜歌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就听那猪妖说有人要找他,让颜歌稍等片刻。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模模糊糊看到他拐了个弯,便在尽头消失不见。
然后奇怪的是,颜歌像开了透视一样,竟然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跟猪妖说着什么,颜歌听不清,看猪妖时不时的瞥过来的眼神,好像说着与他有关的事情。
好像猪妖很生气,一拳将那人腹部打穿,血溅满了他那张油腻的脸。
那人顺着墙根缓缓地滑了下去。
颜歌心里一惊,心脏开始噗突噗突地跳了起来,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后背一阵阵的凉意,那种恐惧感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回忆。
猪妖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来了,身上也是干干净净,脸上还是除了油腻,也没有任何血水。
油腻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若不是他发丝上挂着的那滴血,颜歌恐怕真的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颜歌只觉得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就好像两条腿不是自己的,控制不了它们,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给人的视觉冲击很怪。
大厅的四周挂着暗红色的很厚的毯子,像百褶裙那种一层层的褶子,从黑乎乎看不见顶的天花板垂下,直拖到地上。密密麻麻的线条,教人透不过气来。
这里有着地下室一样的昏暗感,还有血色的红光通亮的诡异感,黑暗与红光交织,就像现代洗照片的暗房。
颜歌脑海中冒出来一个念头“要逃!要逃!”
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继续往前走,只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在大厅的中间,有一群人着戏服,戏服花里胡哨的,绣着花,吊着坠,绑着精致的缎带,头面精致且繁杂,头上戴着有着漂亮弧线的翎子。
但却诡异的只有黑白灰三色,服饰、头饰,包括人的皮肤,整个人都是黑白灰色,与暗红色、泛着红光的背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二十多个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好像被操控的人偶一般,又好像是一个人动态复制黏贴了二十多遍。
可是又不像人偶动作的僵硬,他们举步如清风拂柳,婀娜多姿,动作流畅的似练了几十年戏的红角。
大厅里回荡着咿咿呀呀的戏声,令颜歌毛骨悚然,像极了女人吞了沙砾划破的喉咙哼的调儿。
颜歌感觉这些个唱戏的人里有尸体,甚至还有刚刚在走廊出被打穿腹部的那个人的尸体。
二十多个人里,不知哪个,唤着他的名字:“颜歌~颜歌~”。
声音飘飘袅袅的,好像呼唤的人此刻极度虚弱,又好像是鬼魂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呼唤。
颜歌突然觉着脚底下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相公~相公~”声音柔柔的,从黑暗中传来,令人十分信任且有安全感的声音。
一种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忽的黑暗中有束光亮,颜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很努力的想要走向光明。
再次睁开眼,好像回到了地面,窗户敞开,阳光洋洋洒洒的从外面撒进屋内,照的屋里四周亮堂堂的,颜歌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昨日那种恐惧感也不复存在。
床边有人看着自己,颜歌侧头面向那人仔细端详,是昨天的那个可怖的猪妖似的掌门,可是同样的笑容却让颜歌感到和蔼可亲起来,没有了昨日的诡异感。
颜歌一脸疑惑的看向四周,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看外貌体型,明明就是个男人,可是却真真切切的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也不似昨日的粗狂,柔柔的,甜甜的,女人的特有的音色。
那人笑了笑,拿开颜歌额头上的毛巾,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掖了掖被角。
“相公若是不喜欢,我便将这些幕布拆去吧!”
颜歌扶着额头,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模糊的感觉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相伴多年的夫人。
“夫人。”颜歌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前些日子一大早出门,傍晚才回来,当晚便发了高烧,昏迷了三天了。”
她伸手将四周墙上挂着的粉色帷幔一一扯去。
“相公这才醒来,便与奴家如此生疏,还是唤我的乳名更亲昵些。”
“你……”
“相公才昏迷三天而已,便忘了人家的名字,相公一直叫奴家夙夙的。”那女子嗔怪道。
“夙夙。”颜歌呢喃,“好陌生的名字。”
颜歌有种这个房间就是昨日地下室的感觉,可是却一点都不一样。
这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房子,没有了长廊,亮堂堂的也不昏暗,四周墙壁上也不是厚厚的毯子,而是薄纱帷幔。
房子建筑设计看起来富丽堂皇,还是雕龙画凤的房梁和柱子。可是除了那张梨花木的雕花床,却没有任何家具,屋子很大,看起来空旷旷的。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颜歌心说。
“糖葫芦,糖葫芦,我为什么脑海中会想到糖葫芦?师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