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瓦罗兰仿佛变成了一台绞肉机,数以千万的生灵在这块大陆厮杀,天空中到处飞翔着暗红色的光波,这些光波落在战场上卷起了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人、兽、仙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惨烈的景像让元一不禁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个核战模拟视频,二者的末日景象如出一辙。
他漂浮在空中努力搜寻着光波发射的媒介,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自己正在操控着的一枚红水晶,此刻正对着汹涌的人潮正火力全开。
“不要!”
元一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他的伤口已经被妥善的包扎了起来。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艾瑞莉娅对他说:“欢迎你回家。”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元一试着在屋内喊了几声猫爷,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向门外走去,艾欧尼亚深秋的冷风迎面吹得他一哆嗦。
“孩子,你醒啦!”
一个圆滚滚的老妇人站在晒场拿着耙子向他奋力挥手。
正当元一揣摩这妇人身份的时候,一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你好。我叫亚瑟.孔德,和你打招呼的是我的妻子瓦莎,欢迎你来到我家。”
元一刚要回头,突然,晒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位有着一头银色短发的女人,身量修长,裸露的双臂肌肉线条十分漂亮,她的眼睛很大,琥珀色的瞳仁里像是住着一片宁静的海,和她的表情一样看不到一丝波澜。
而更让元一好奇的是,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一个浪人打扮的剑客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暧昧地笑着,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亚瑟不解的问:“孩子,你说什么?”
元一赶忙回头。亚瑟.孔德是一位精瘦的老人,皱纹深深地刻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他一看就是个慈祥的老头,眼角好像无时无刻不带着温暖的笑意。
“老先生您好,我叫元一。不好意思,借宿一夜给您添了麻烦。”
亚瑟笑着说:“一夜?孩子,艾瑞莉娅把你送到这里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元一苦笑着说:“看来我的伤势好像还挺重的。”
“哈哈,你尽管放心,萨克医生医术高超。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庆幸自己当时失去了知觉,因为萨克医生的金疮药……很烈。不过疗效很好的,我相信再休养几天你就能痊愈了。”
元一指了指银发女子问:“老先生,她是谁?”
亚瑟回答说:“她?她叫瑞雯,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放逐之刃.瑞雯,果然是她!
元一不好意思地问:“老先生,您家有吃的没有,我有点饿了。”
亚瑟连忙说:“有有有,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拿新蒸出来的馒头。”
元一一口气吃了五个馒头,两大碗粥,还有两盘小菜。他吃得越多,亚瑟.孔德笑得越是慈祥,像是在看自家孩子吃饭一样。
当他吃完饭再一次站在门口向晒场眺望,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瑞雯还在劳作,而那个剑客也依然没走。
元一看着那剑客的装束,便知道那人必定是疾风剑豪.亚索无疑。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他喜欢的人竟然是瑞雯。
其实,亚索站在那里已经三个小时了。
她看起来又瘦了一些,不过气色很好,翻玉米时偶尔还会自己笑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笑的时候,亚索也不自觉地跟着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总是怕她过得不快乐,现在看来这静好的岁月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安心了,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安心能再支撑他流浪多久。
“疾风剑豪.亚索,你不是要浪迹天涯吗?为什么回来?”
艾瑞莉娅的声音十分冷漠,像是在与敌人对话。
亚索又看了瑞雯一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过身,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想她了,回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艾瑞莉娅说:“作为‘御风剑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传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艾欧尼亚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力量!可是你却选择了自我放逐。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我的守护区不欢迎你。”
亚索揉了揉自己的胡茬,常年露宿野外的风霜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苍老,连谈吐的神态都是一副“知天命”的老气横秋。
“艾瑞莉娅,我敬佩你百折不挠的精神,敬佩你在每次战争首当其冲的勇敢,更敬佩你在小小年纪就有为了保护弱者不惜牺牲自己的觉悟。我何尝没有像你一样年轻过,何尝不是曾满腔热血地想要将诺克萨斯的侵略者永远赶出艾欧尼亚。可是我犯了大错,我的老师素马长老虽不是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逃亡的这些年,我杀死了太多追杀我的剑派门人,连我大哥永恩都死在我的剑下。即使素马长老的命案已经沉冤昭雪,可是我背负上的那些人命呢?他们再也无法复生!”
艾瑞莉娅说:“艾欧尼亚议会同情你的遭遇,并且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行。亚索,我想不明白:你连间接杀害你恩师,将你推入苦海的瑞雯都能原谅,甚至还爱上了她。为什么你就是无法原谅自己?”
亚索转过身,声音颤抖地说:“艾瑞莉娅,你别再逼问我。我走就是。”
艾瑞莉娅恨声说:“如果在纳沃利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会直接用刀锋跟你打招呼!”
说完,艾瑞莉娅闪身消失在原地。
亚索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禁再一次回想起了那个夜晚:负责守卫素马长老的自己,妄想以一己之力扭转峡谷战场中艾欧尼亚军的困局,他擅离职守,将素马长老独自留在了村子里。当晚,素马老长老应允瑞雯用疾风剑术毁掉她那把符文大剑,却在执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片从剑上崩出的刀刃夺去了长老的性命。
之后便是他十年如同逃犯一般的日子,随着他手上沾染同门的鲜血越来越多,他渐渐地在逃亡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从此,家国,是非,正邪在他的内心越来越淡漠。他甚至认为,风餐露宿的流浪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你是风男吗?”
亚索右手的拇指将长剑从鞘中推出了一截,一阵清风萦绕在他的手上。
“何人?”
元一笑着摆了摆手:“别紧张,我是元一。”
亚索皱着眉头问道:“你很脸生。”
元一说:“因为我不是艾欧尼亚人。”
“找我何事?”
元一挠了挠头说:“你……是不是喜欢瑞雯?”
亚索老脸一红:“谁……谁说的!”
元一说:“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偷偷看了她那么久?”
亚索就像犯错被抓了现形的熊孩子:“我没有!我没有偷偷看!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元一疑惑地说:“可是正大光明为什么还要隔了八十丈远呢?好吧,既然是正大光明,那我去告诉瑞雯一声吧!就说‘有个剑客大叔正在树下正大光明的看着你。’”
亚索恼羞成怒:“你敢!”说完,他竟拔出了长剑。
元一的脸色沉静如水:“你要是敢动手,除非你杀了我。你要是杀不死我,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那我可就要让全村的鸡鸭鹅狗猫都知道你在偷窥瑞雯了哦。”
“小崽子你威胁我!”
元一摇了摇头:“我没有半点想要威胁你的意思。你和瑞雯都是我玩游戏时特别特别喜欢的英雄。所以看出你喜欢她,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希望你俩可以在一起。”
元一的态度非常的诚恳。亚索虽然不知道元一说的游戏是什么,可他知道这个少年并不是在恶意调侃自己。
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不合适。我对她来讲......太老了……”
元一说:“真爱面前年龄不是问题啊!瑞雯多大?”
亚索说:“二十七。”
元一问:“你呢?”
亚索说:“四十二。”
元一着实是吃了一惊:“你有这么老?”
亚索有些不好意思:“虚岁,虚岁……”
元一被他气乐了:“再虚也虚不出十岁啊!三十二和二十七倒还般配些。”
亚索急了:“我他妈就说不合适,你他妈的非得问!”
元一看了看瑞雯,又看了看亚索,沉思了一会说:“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你先表个白吧!世宇哥以前劝森明哥表白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成了就做情侣,不成就做兄弟,去,刚一波正面!’我觉得放在你身上,应该是‘成了就做情侣,不成就做父女。’亚索,与其你这么痛苦,不如放手一搏。”
亚索气冲冲扔下一句:“老子他妈的也是有病!听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在这儿哔哔!”说完,他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元一招了招手,示意不远处的猫爷钻进他身体里。
“猫爷,咱们帮帮他!妮蔻被动技能:天生幻魅,我们走!”
亚索回头,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向瑞雯大步走了过去。
“瑞雯,听好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