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卫里面,高家在卫城内也是张灯结彩,城楼上两盏巨大的红灯笼,从前一天就亮了起来,三月下旬已然是仲春,虽然旱情依然加剧,但是挡不住万物生机勃发,夜间那少少的水汽就让漫天的黄芽和绿叶并存,从卫城延伸到海边,到天涯,这个季节成亲,确实是应时。
一整天的时间,秀逸都不曾出过闺房,或许是激动,手脚不知道往哪放,自己的娘亲、姑姑、嫂子们、婶子们都不停地嘱咐,似乎大家有说不完的话。后来,秀逸说起,似乎别人成亲也没这样呀,自己那天为何这么多人,这么多的言语。
那些闺蜜们也从早晨开始就陪在身边,急急切切的,有的笑有的哭,这种气氛下,更容易催人泪下,秀逸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每次刚流了点泪,就有人劝她,别哭坏了眼睛,还要上妆。
强忍着,憋住,也是要人命的。
离家的仪式也是要有,昨天就沐浴过,从午后开始,新娘就开始着装,平辈的人都赶了出去,姑姑和婶子们把衣装一件件给她套上,新娘装的外袍一生可以穿两次,一次成婚,一次下葬,这是好年景的时候,不好的年景另说,但是每人都有一个好的心愿,希望这套衣装能够伴随一生,哪怕平时只能看看。
新装如何穿,如何脱,都有讲究,都是姑姑的教导。
秀逸的新装没有那么多的绣活,毕竟是林家新来的绸子,而之前也没有置办过,这也是军户家的粗心所致,当然更是秀逸的粗心,其实这也好,触犯不了什么忌讳。
秀逸的陪嫁十分的丰盛,看来林家的聘礼起到了作用,高家要对等,就不会简简单单几个箱子就打发了闺女,大清早,兄弟们就来到秀逸的屋子,把嫁妆搬出来,一会儿工夫院子就摆满了,午后就开始装车,箱子外面都裹了被子,亮亮的绸面,给人的感觉就是炫目。
高家门口堆满了人,这在金山卫也是第一户,谁家的女儿的嫁妆能装七辆大车呢?还有些在屋子里,都是金银细软,要家人亲自抱着,一个字,就是风光。
迎客出了卫城十里,几个舅子亲自将林荀拦下,换了马车,到了高宅,下午也过了一半,晚饭照例要喝酒,按照礼仪规矩,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吃了上轿的饺子,大家开始收拾,行李早已搬上车,林家迎亲的是福山沈家的马车,林荃嫌弃寒酸,让林蓉把马车重新装修了一遍,铁匠铺早早地就把车轴换成钢制轴承,为了防震还加了钢片,就差弹簧了,其实弹簧也好造,只是有了弹簧也无法改造马车,马车上红漆、包红绸、挂雕箱,车内包帷幔,脚下铺毛毯,也算是土耍的豪华。
金山卫的军户们,拉陪嫁的车无一例外都是马车,晚上九点,卫城上报时的钟声响起,车队开始出发,送别的队伍中女人开始有啜泣的声音出现,林荃早已把两斗铜钱洒在地上,当然绝大多数都洒在了高家屋内院内。
高家子弟还有秀逸的几个嫂子都要过去观礼,一部分平辈的军户子弟赶着拉嫁妆的马车,也是送亲,也是作为车夫去上林庄。高家这次去林家的人确实不少,二十多是有的,连千户最小的儿子也去凑热闹了,人家不矫情,也做马夫赶马。
高琪早早地就从胶州回来,他也在送别的人群中,这仪式总是古怪,父母都要在场,却没有他们什么事,当车队绕过城门,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他的老脸开始有泪水落下,千户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去继续喝。”
车队出了卫城,林荀跳下骡子,走到婚车上,替过舅兄,自己亲自驾车,隔着车门,也与秀逸说说话,车厢不大,里面铺了几层被子,就是为了防止颠簸。林荀一边走着,一边与秀逸闲扯着,两人其实也无话可说,年轻人就是想在一起。慢慢地秀逸就睡着了,手里捧着的装首饰银两的盒子都摔在一边。
丑时过了一会,林荀的大舅哥过来了,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早点休息,否则第二天太累,受不了。大舅哥有点憨愣的性子,二话不说,把林荀推进婚车上,自己赶着马车。林荀这三四天都在忙粮食的入仓出仓,没有睡好,到了马车上,看秀逸睡着了,鞋也不脱,倚在一边,直接就睡了。秀逸惊醒了,看到是林荀,知道他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把他的帽子轻轻摘下,鞋脱下放好,把林荀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心爱的郎君,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马车的脚程快,路上休息了两次,这样走了一夜,终于在辰时到达了官道店,轿子早已等候在那里,大舅哥敲着车窗,吆喝着林荀抓紧时间出来。
马车内,秀逸手忙脚乱地给林荀束发扎髻,整理衣装,林荀则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手故意地放在秀逸的小腿边,秀逸更是大方,抓住林荀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为他收拾。收拾好了林荀,秀逸的嫂子就上来马车,帮着秀逸整理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