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少年少女们是用不屑、轻视的目光来掩饰心中的羡慕。我竟然也在承受着他们这份扭曲的羡慕，但我清楚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有一个明朗的未来罢了。
………………………………………………
“你来了没，我在上次遇到的那个巷子口等你。”
“来了！”白苏挂掉电话后快速穿好外套冲出家门。
今天陆欣约她出去玩。
她在QQ上找过白苏很多次，白苏总是以一句“我爸不让我出去玩”回绝了她。直至昨晚，陆欣回了一句“你爸是不想让你和我们这种人玩吧”，弄得白苏懊恼不已，一时心血来潮就答应了她。
来到桥上，只有陆欣一个人站在那儿，白苏松了口气儿。
“大小姐，那么难请啊！”陆欣笑道。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冬季短裙，搭配黑色打底裤，上身是一件宽松毛衣。见她冷的瑟瑟发抖的模样，白苏也就没对她感叹“你不冷啊”这样的话。
听到陆欣的恭维，她尴尬地闪躲着目光笑了笑，然后说：“我们去哪儿玩？”
“先去吃点东西！”
白苏有些窘迫地说：“我吃过早餐了。”
“没事，他们都在那儿等着呢，不吃，去玩玩也行。”
“他们？”白苏停下脚步，“你叫了多少人啊？”
“我也不知道，是我男朋友叫的，我和他们都不太熟，所以就叫了你一起。”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白苏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句话了。“你打个电话和你男朋友说我们不去那边玩了，好么？”她恳求道。
“去嘛，那里很好玩的，我也想认识新朋友。”陆欣嘟着嘴对她撒娇。
白苏皱了皱眉头，实在没法理解陆欣的心态，和一帮陌生人在一起吃饭她不觉得尴尬吗？“那你干嘛要叫我去，我又不想认识新的朋友。”白苏没有理睬她的撒娇。
“呀，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我有一个在华一读书的学霸好友，你不和我去就是瞧不起我。”陆欣拉起她的手往前走着。
也许是陆欣掌中的温热让她感到舒适，也许是被陆欣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也许是虚荣心作祟……白苏就像个木偶一样任她拉着走。
她们来到镇上一家新开的“烤鱼塘”。店外停着五辆醒目的摩托车，店里面暖气融融，油烟味不算浓烈，墙面上也没有多少油烟煤，桌椅都是崭新的，整体看来还算整洁，白苏乱成一团的心终于因此平静了些。
然而，走进包厢，她就傻眼了，粗略看了一下，约莫八九个男男女女坐在里面，聊天说笑喝啤酒，抽烟打牌吃烤鱼……
一股浓烈的香烟味扑鼻而来，白苏没忍住咳了一两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过来了，不过很快都不感兴趣地把目光收回去。只有一个男生站起来对陆欣说：“媳妇儿，坐这边。”
白苏跟着陆欣一起过去坐下，此时，她心乱如麻。
“哟，这不是华一的乖乖女吗？”她旁边的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说道。
白苏拘谨地瞟了他一眼。咦？好熟悉的脸——是上次和王忆之一起遇到的那几个混混之一，酒红色头发的那个。
“怎么，你认识她？”陆欣问道。
“我哪里有幸会认识这种学霸，只是隐约记得她好像还挨了浪哥一巴掌。”
一阵讥笑灌入白苏耳中，她不甘示弱地瞪了那个男生一眼。男生直接忽视她的眼神，继续抽着手上的烟。
“哎，吴航，你倒是和我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个皮肤较白的男生问道。
吴航将一口白烟缓缓吐到白苏的侧脸上，一阵恶心感涌上她心头。
“这事啊，不得不提一个人……”吴航故意顿了顿。
“谁啊？”一群男女把目光都集中过来。
“王忆之啊，你们绝对很惊讶，她进华一读书了，还留了一级，”他又把目光投在白苏身上，“喏，她就是王忆之在华一的同学。”
“这事浪哥知道吗？”一个矮个子但长得还不赖的女生急切地问道，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她很在乎那个叫浪哥的男生。
吴航嫌恶地看了看她，啐道：“林铛，说你憨你还不信，那浪哥要是不知道能给她一把掌啊。回想那场面，真叫一个刺激，她还想拦浪哥亲王忆之，浪哥一怒之下，就反手打了她。吓惨了吧！”吴航坏笑着回望白苏。
期间，白苏都在镇定地就着锅里早就被夹得不成样的烤鱼吃起来，忍着恶心，忍着怒火……
“吴航，你脾气那么臭，以后哪个女的敢跟你啊。”林铛嗲嗲地怼道，接着又问：“那浪哥和她和好了？”
“废话，不过看样子也快分了……”
“咦，真的吗？”
“你猜？”吴航毫不留情地瞪了林铛一眼，显然对她无聊的问话很不耐烦，“林铛，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浪哥，跟了我吧，浪哥就算和王忆之分了，也看不上你的。”
林铛瘪嘴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谁跟了你谁倒霉。”
“话说回来，王忆之还真的挺有本事的，能混到华一去。”陆欣的男朋友感叹道。
吴航慵懒地倚在椅子上，说：“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有钱的老爸呢！”
“她不是私生女吗？”
“私生女就没有爸爸了？她妈死了后，她爸就把她就回家了。”
“她这爸爸也不坏嘛，想想以前她让我们跟着一起骂她爹的时候，现在她该狠狠打脸了吧。”
“她那么浪，在华一待得住吗？”陆欣挖苦道。
“你还别说，她真有这个本事，装得真特么像一个清纯小学妹。就是她这样的。”吴航扬起下巴，朝白苏这边点了一下。
白苏仍沉默着，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懦弱，没有勇气为王忆之说句话怼他们，就连霸气地站起来摔门而出都不敢，只能沉默着听他们挖苦的话语，轻佻的语气。
他们从烤鱼塘出来后，外面的寒意让白苏感到舒适了许多。她走到陆欣身旁低语道：“我先回家了。”
“再玩会嘛，吴航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太介意啊。”
说得倒容易，被挖苦的人又不是你也不是你的朋友！白苏在心里不满地抱怨道。“那你们打算去哪儿？”
“我过去问一下。”陆欣走到他男朋友旁边询问，片刻后，她就走过来拉住白苏的手，说：“去溜冰！”
“算了，我不去了。”白苏挣脱她的手。
“走嘛！你和我一起骑我男朋友的摩托车，你放心，到了那儿，我们各玩各的。”
“我又不会溜。”白苏的语气渐渐松了下来。
“没事，我教你。很好玩的，你在家也无聊，不是么？”
白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着陆欣骑上她男朋友的摩托车。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到南桥溜冰场。
白苏溜冰的钱是陆欣付的。
他们在柜台那边各自拿了一双溜冰鞋走进去，里面人很少，轻快的音乐和宽阔的场地并未让这些对生活都抱着不屑态度的少年少女们安静下来享受，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在迷乱的闪光灯下肆意飞舞狂叫。
白苏一个人扶着冰凉的栏杆小心翼翼地行走，心里不停地在埋怨陆欣食言，只顾着和自己的男朋友手牵手在溜冰场上游走。
吴航走过来故意撞了她一下，她一屁股摔倒在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吴航丝毫没被她的眼神威慑到，他嘲讽说：“你不是学霸吗？怎么连溜冰都学不会？”
白苏没理他，扶着栏杆狼狈地站起来。
“真特么无趣。”他又撞了她一下，还好她这次扶得比较紧，没再摔倒。
白苏扫视着溜冰场，并未找到陆欣和她男友，她打算就这样离开好了，也没必要打什么招呼了。
她刚走到出口处，就看到陆欣和男朋友在一个小角落里接吻。白苏心里紧缩成一团，匆匆换上鞋子，跑出溜冰场。
一路上，她走得极慢，她想起他们说的那些话，想起陆欣和男友亲吻的画面，想起王忆之以前也和他们一样，想起那些充满活力的青春……
她走到梦里的那条小道，两岸的大树上面仍有零星的枯叶挂在上面，树下面都堆着枯枝烂叶，小道很空旷很干净，偶有几片枯叶在上面，看起来异常碍眼。
凛冽干燥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脸上，刮得她面颊泛紫，眼圈发红……
原来不论在华一还是外面，都没有人看得起她。
她想不明白，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去挖苦别人，真正被人瞧不起的是他们这群挥霍青春的人才对。
“白苏！你等我一下。”
白苏转身一看，陆欣正朝她跑来。
“你生气了？”陆欣歪着头问她。
“没有啊……”白苏口是心非地回答。
“你应该很瞧不起我们吧……”
白苏惊讶地看着这个脸上挂着一个勉强的微笑的女生，她在心里承认她是有瞧不起他们的心思。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有上大学的理想，而我对上大学这种事想都不敢想，你别看那些人看你跟看异类似的……也许华一的学霸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异类吧，但其实她们心里或多或少对你都带有嫉妒和羡慕……”
白苏心头一震，原来自己也被人嫉妒和羡慕着。可是，她们根本就不了解全部的她啊，不了解那个在学校经常沦为同学们笑柄的她，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卑到骨子里的她……还有，对上大学这种事她的迷茫并不比他们少。
“他们羡慕的只是我身上这个华一学生的标签吧。”
“不管怎样，能进华一肯定都不逊，肯定都值得别人羡慕。”
“那你为什么不努力？”白苏突然问出一句连自己都害臊的问题。
“在清水中学这个地方就算想努力都学不进去。”
白苏点点头，敷衍似的赞同了她，实则心里不相信她真的为自己的梦想努力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