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在路边停了多久啊？
十分钟？
“那个二审刑案，你确实不打算接吗？”魏乐睨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问道——他也不想问的，但是老板命令的，他只好再试试。
“虽然你这些年，都在接金融类的案子，但是我总觉得那句话很适合你——卧冰十年，难凉热血。
你当年的志向，不就是做个很好的刑事律师吗？我帮你搬家那次，还看到了你的那几箱子书，大部分都是关于刑案的。”魏乐喂了自己一口干面包，停顿了一下。
覃明没有说话，车子速度也没有变快。
很好！
魏乐知道，他现在还没有生气——只要车速没有变快，就证明覃大律师没有生气，这是他悟出的防身术。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案子，会给到那样的价钱，多半是偏执狂……”魏乐继续说道：“搞得我都想接了。但是我曾经许下过誓言，在遇见我的初恋女子之前，一定不要接刑案，毕竟很凶险，那些个保护法律我不是很放心。
要是我像你似的，也曾经跟美女结过婚，又很快离了，那肯定就接了。”
车子突然变快，让魏乐差点被没吞进去的面包噎到，忙喂了自己一口水，然后忙说道：“好，好，不提你的前妻，不提。”
但是他发现，覃明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被他言语激怒的样子，而是看着路边的一个女人。
哇去，覃大律师在看女人！
这个木乃伊在看女人！
看路边的女人！
这个女人绝对是另外一具木乃伊！
魏乐忙盯着那个女人看，一脸的兴致——嗯，还不错，虽然穿得很普通，像个无聊的女同学，但是腰是细的，屁股是翘的，腿很直，脸……
魏乐看清楚了那张脸，忙拍打车门道：“停车，停车！”
但是覃明没有搭理他，直接将车子开得更快了，等到了下个红绿灯口，魏乐也不顾旁边紧贴着的车子，直接下了车子，连他的干面包和矿泉水都没有拿。
这魏乐，看见谁了？
反应这么大！
覃明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子停了，下车寻已经不见身影的魏乐。
他是看见了关键的证人吗？
覃明的脚步没有那么快，但是也没有那么慢。
不过，他刚刚看见李迁徙了，带着她的女儿，正在街边的蛋糕店买糕点。
所以他才赶紧将车子开到那个十字路口——他不想被当做跟踪狂。
但是她从刚刚的位子下车，最快也得十分钟才能到托儿所，接到小孩，再出现在这里，至少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他刚刚，在路边发呆了半小时？
他之所以看过去，是因为在那家蛋糕店门口，几乎每周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覃明穿过来往的行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寻魏乐，还是在寻李迁徙。
蛋糕店门口的人，排了很长的队，但是那些人里，他一眼就能辨别出，没有李迁徙。
——李迁徙的站姿，跟别的女人都不同。
她独身的时候，会站得特别挺直，视线冰冷。
身旁有孩子的时候，也很挺直，但是眼睛会温柔地一直看着她的小孩。
人群里，没有这样的女子。
但是他却看到了惶惑的魏乐。
“你在找谁？”他不禁开口问道——因为魏乐脸上的失落，实在非同寻常，输掉官司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能笑嘻嘻的。
如今丢了魂似的，他也就好奇地问了。
“李迁徙啊！”魏乐焦急地说道：“诶，你还记得她吗？就是那个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到现在也很喜欢的李迁徙啊！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但是却不见了……”
覃明闻言，有些呆掉。
他们说的，跟他见的，是同一个李迁徙吗？
蓦地，他心里闪过三个字：不可能！
但是……
他的心里又再闪过三个字：不可能？
她是小镇人士，又跟他差不多年纪，他的妈妈都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并以此侮辱，又那副奇怪的样子和性子……
但是，这个小镇，考入一中的人，毕竟很少——所以他的妈妈，从很早开始，就那副狂妄的样子了——但是她？
是那个李迁徙吗？
时间太久，很多高中同学的样子跟姓名，他都连着那段过早夭折的婚姻给忘了——他是在高中认识的前妻，记得高中细节，总觉得在缅怀过去，后悔现在。
但是他确实有个高中同学叫做李迁徙，就是魏乐反复说过喜欢的那个，刚好在他不想回忆的高中往事的空隙里——
李迁徙，是他唯一不太知道她五官长什么样子的陌生的女同学。
若非魏乐总跟他说起这个名字，他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三个字。
“你记得她的脸吗？她长这个样子，你看！”魏乐掏出手机，从手机里迅速找出一张照片，里面的女子很瘦，五官很酷，短发，站在高中三年级的教学楼前看报纸。
覃明看着那张照片，就跟她方才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跟他说话的侧影是一样的——只是他怎么会从未注意过她的样子勒？
分明不是难看的啊！
“她长这个样子，你记一下，赶紧帮我找！”魏乐说完，一脸心急若焚转身再次走进人群里。
覃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他接了起来，说了几句，然后挂断，再拨通了魏乐的电话：“你的证人，因为你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所以自己跑到律所去等你了。”
当他挂断电话，再次看见李迁徙牵着那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慢慢地往他这边走来——确实是她，虽然不知为何，她跑去换了一件比较修身的红色T血，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比方才魏乐给他看的照片，还要窈窕许多。
远远看着，眉目间，竟然还是当年的少年气——特别是他看过她横眉冷对的模样，再见这副少年气，更觉得岁月突然静好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怪异，脑补过多。
他忙转身进入旁边的咖啡馆——若被她看见，肯定会断定他在跟踪她。
魏乐在找她，他要告诉她吗？或者她在这里，要告诉魏乐吗？
覃明看着那对慢悠悠走路的母女，迅速下了决定。
她经历官司，又独自一人照顾年幼的孩子，行事低调，上有父亲纠缠，肯定风声鹤唳。
魏乐的痴心，且再等等吧——他若是再碰到一个一个美女，就会忘记这个说了无数遍的高中的初恋女生的！
这些年，他听见魏乐跟他念李迁徙这三个字，总在魏乐跟那些前女友们分手的时候。
这个高中出现，就像魏乐的受洗池，每次难过或者被甩了，进去里面洗一次，就立刻恢复如初了。
“先生，请问喝什么咖啡？”一个很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没有看向发出声音的人，只是说道：“白开水，谢谢。”
“这里不卖白开水。”那个清脆的声音立刻变得尴尬万分。
“你随便打一个咖啡的单子，但是请给我一杯白开水，谢谢。”覃明说着，在窗边坐了下来。
“哇，你看新闻了吗？咱们这个城市，有连环杀手诶，我老婆的公司已经秘密颁布了这个消息，说是让她们所有的女同事都最好有人陪同上下班，因为警方发现的三具尸体，都是女尸，而且是年轻的女尸。”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在他背后低声地说道。
“我也听说了，所以才在这里等着，我老婆马上就下班了。”男人对面的男人也紧张兮兮地说道：“这警方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发现三具尸体了，都还没将杀手捉拿归案啊？难道拿着纳税人的钱，只是在玩吗？
哎哟，我劝你啊，还是准备个防狼喷雾什么的，万一这连环杀手十分高大，你我这样的身材，都不是对手，如何能护着老婆的安危啊？”
覃明闻言，不禁失笑——这些人，把警察当什么了？神仙吗？
他们知道，单这个城市，每个小时就会发生多少案件吗？
说破案的口吻，就跟看连续剧似的，一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一样。
覃明喝了一口白开水，从瓦蓝色的玻璃墙壁往外看去，那李迁徙牵着女儿已经走了三米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