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大叔出了火车站,远远的便有人冲着我们招手。
在去往M大的路上,大叔和我坐在后座上了,一路上都是大叔在说,我在应。
“坐火车虽然累点,但能说话啊。不像坐飞机高铁之类的,要保持安静。坐了几趟下来,可是把我憋的不轻,一点都不人性化。”
“是,确实有点不人性化。”我应着,眼睛往车窗外看去M城少了一些古朴的气息,多了一些现代的感觉,是一座与S城完全不同的城市。
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就到了M大。那是一所光看大门就会让人感觉威严的并具有现代风格的建筑。和整个城市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充满了现代的气息。
再三道谢之后我便与大叔分开了,他的车不受阻碍的开进了校门口,很快便在视野当中消失了。
看起来迎接新生的工作在昨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个硕大的新生报到流程摆在门口,旁边还停着几张桌子。
九月份的七点多应该是温度最适宜的时候,我拉着行李箱往摄影学院报道处走去。
报道处只有一个扎着马尾辫低头玩手机的妹子,在传言当中大学的老师是很年轻的,这让我一度分不清她到底是学姐还是老师。
“你好,我是来报道的。”既然分不清,那就将称呼忽略好了。
马尾辫妹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新生?”
我点了点,手不自觉的往脸上摸了摸,除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有些疲惫之外,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吧。
“这一届的新生都这么帅吗?”马尾辫妹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只能是装作听不到的等着。
如果有人夸我漂亮或者帅气,我都会很高兴,不过那仅限于三个月之前的那十七个年头加几个月。
现在要是有人说帅或者漂亮,可能那会使我有些不自在。大概是因为现在的这具身体不是我的原因吧。
“同学,录取通知书给我一下。”马尾辫女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
我将录取通知书给她,她翻来看了一眼,“牧沐,这个姓氏很不常见啊。”
“对,不常见。”我回答道。
“你喜欢朝阳的房间还是不朝阳的?”马尾辫妹子抬头问着我。
那双闪亮的眸子让我有些报赧,我还不曾被一个女孩子这样盯着看。
“朝阳的吧。”
“五和八这两个数字你喜欢哪个?”
“五吧,五是我的幸运数字。”
马尾辫女孩在纸上画了一笔,紧接着又抬头问我:“你喜欢几楼?”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问想住的宿舍。
“四楼吧。”我回答道。
“你的宿舍在菁华公寓五号楼402。这是你的学生卡,在那边自助机上交一下住宿费就行了。学费是从银行卡里自动扣的,没扣成功的话,最晚到十月底交到财务处哦。”她说着。
我自顾自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面却是为学费担忧。这往往是家庭贫困的人应该担忧的问题,若是三个月之前,我毫不担忧,但是现在……
我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深吸一口气,“谢谢学姐。”
“不客气,我在菁华公寓五号楼302,欢迎去玩。”学姐没有任何违和的说出这句话,我一一应着,心已经学费这件事填满了,没有空余去想别的事情。
“嘛,还是一个矜持的男孩子。”学姐转着笔,看着我,“一会我这就忙了,过会过来帮我。”
“好。”我草草的应着,草草的跟学姐挥了挥手,往她指给我的菁华公寓的方向走去。
学费这件事霸占了我几乎所有的心绪,时间还早,我漫无目的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心里则是盘算着学费的事情。
现在的我除了堆满弟弟衣服的行李箱,一桶还没拆封的泡面,半瓶水和刚到手还没暖和过来的学生卡,一无所有,甚至我都不敢去看我的银行卡里的钱,因为我知道里面仅仅有的几毛或者几分孤零零的停在哪里,叫嚣着我的贫穷。
尽然我已经习惯,但还是微微的有些失落,在失去父母的扶持之后,我的生活就变的这样惨不忍睹,而导致现在生活困境的罪魁祸首就是三个月之前老天不经意在初夏下的那场意外的雷阵雨。
三个月前,大抵是五月底六月初的那个时间,初夏。
那个时候老天总是喜欢用闷热的天气来渲染高三时候的紧张气氛。教室的每一张桌子上面都堆满了各色的书,红黄蓝绿正好与各种大小金额软妹币的颜色差不多。
因为是S市的重点高中,坐在班级里的任何一名学生,包括我在内,都被寄托着无限的希望,我们成绩代表着父母们是不是有一个上进的孩子,同时也代表着班主任的工资卡上的数额和充斥在他们身边的我们班的升学率的无形荣耀。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准时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响起,我收拾好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和令我头疼的老师们口中说的简单的考试题,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教室。
在那一刻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期盼着这样压抑的生活能够早早的结束。结果这天的晚上希望真的成真了。
在我回到出租屋之后,一场大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了,我透过破旧的窗户和如注的大雨依旧看见了灯火通明的高三学生的教学楼,我甚至透过雨声还听到了翻书和做题的笔摩擦纸张的沙沙的声音。
窗外的风像一头饿了很久的野兽,在黑夜中出没咣咣咣的撞击着锈迹斑驳的窗户,将窗户阻挡的一切吞噬。
在我沾到床的那一刻,身上的每一处紧绷着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就连头脑中绷着的那根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弦也开始懒惰。这也是我一天当中最舒心的时候。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醒过来的时候,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在九上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似乎是得了重感冒一般。
大概是昨天着凉了,我这样想着。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狭小的黑暗的洗漱间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之一,它是我租的这间屋子中光线最暗,最潮湿的地方。我打开水龙头,冷水勉强让我清醒一点,但当我抬起头,看镜子的时候,我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
在镜子中出现的不是往常我熟悉的我所拥有的那张脸,而是一张男人的脸。似乎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我胸腔中咚咚咚直跳的心,因为肾上腺素激荡的血液冲击的原因,我的脸涨的通红。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踏出洗漱间,瘫倒在床上的。这宛如一个梦境,一个醒不过来的梦境。
太阳升起落下,再升起再落下,我不知道经历了它经历了几亿年的光辉,却不曾有一刻为我停留。在我接受我变成了一个男人这个事实的时候,距离那场下在夜晚的雨已经过去了三天……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从回忆中脱身出来。三天也好,三个月也好,只不过都是岁月长河中的一星半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拿着这个不属于我的躯体留下的唯一能证明身份的身份证,以姓名牧沐,性别男的身份存活下去。
而我原来身为女孩子名为袁肖肖的身份也随着高三学生不堪升学压力的重负失踪了的报道而消失。
“你好,我叫牧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