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的人事经理?”被请进小办公室的陈子轩毫不客气地坐下,“贵姓啊?”
他对面站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哈着腰,“是是是,我姓陈,不知道警察同志今天来是办公事呀还是办私事呐?”
陈子轩亮了一下他的警官证。
“呦,您也姓陈啊,那咱们还是本家呐。”金碧辉煌的陈经理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从兜里掏出一个不薄的红包递给他,陈经理接过以后,双手递上。他看着眼前这位翘着二郎腿还好毫不避讳地点着烟的年轻警官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
陈子轩抬起手,就在陈经理以为这个年轻人如此容易拉拢的时候,听到他说,“陈经理,今天这个钱,我如果现在拿了,你也就得跟我走一趟了,除了贿赂警察这件事,如果要查,我想总还会查出来些别的什么鸡零狗碎得吧。”
“额……”陈经理双手僵在半空,往前伸也不是,往后缩也尴尬,“那您……?”虽然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小,但没有办法,人家手里那证上的国徽,就让自己不敢怠慢。
“给我来杯水吧,这一路还挺渴的。”陈子轩的手依然懒洋洋地抬在半空。
“哦哦哦,看我们这……阿风,把我的大红袍拿出来。”陈经理顺势收回红包,神色从容如常。
“可别,大晚上的喝茶我怕睡不着,矿泉水就行。”陈子轩吐出一圈烟雾,如果不是亮出了那张警官证,此时的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惯于混迹这种奢豪场所的富二代。
“矿泉水好,矿泉水健康,”陈经理接过阿风递过来的矿泉水瓶,低头看了一眼,扔了回去,“就拿这泳露给客人啊?换,换依云。”
“没事,”陈子轩接过来,咔嗒一声扭开,但是因为瓶身太薄,水涌出到了手上,他换了一只手拿瓶子,甩了甩手,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三分之二没了。
接过陈经理陪笑递来的纸巾,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正事吧,”将瓶子放在旁边的玻璃桌上,他掏出手机,“既然你是这的人事经理,那么这几个人你看一下吧。”
陈经理探过头,看着陈子轩滑动手机屏幕,指出其中七个人,比罗曼还多指了两个,“陈警官,这几个人都是我们这的服务生,”他狐疑地看看这些照片,又看看长相俊朗的陈子轩,小心翼翼地说:“陈警官,您好这口啊,我帮您挑几个?”
“嗯?”陈子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住没爆粗口,“跟着几个人有关的东西都拿给我看,还有,你们这有考勤表之类的么?”
“啊……有的有的,您稍等,就在这后面。”他们现在就在陈经理的办公事,他先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蓝色塑料夹,翻开,点过几张纸,最后摊开递给陈子轩,“这是我们家男公关们的花名册,考勤也在上面,这几个人都有,不过,嗯,看样子复工以后就没来了。”
花名册上还贴着一寸照片,找起来十分方便,不过接连几页三十多个男人的网红名媛脸,让他有点反胃。“这些符号?”
“是这样的,”陈经理随便找了一个刚刚手机里出现过的人,“这个画一条斜杠的就是来上班了,画两条的就是当天进包厢陪客人的了,画个圆圈的是休息,画个半圆的是请假。”
“那为什么这个人,还有这个人,没有两条杠。”
“哦,他俩是服务生,就点点东西,不陪客人玩的。”
“那……”陈子轩又指着一个符号,“这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啊,这个……就是他们出去买东西了。”陈经理说。
陈子轩眯起眼睛,盯着他,“买东西?”
陈经理想了片刻,咬咬牙说:“陈警官,我给您面子,敬您三分,可这面子也是互相给的,金碧辉煌这么些年,跟上面……您手真要伸这么长么?如果真要查这些事情,您一个人来,怕也不是这阵仗吧。”
陈子轩笑了,他明白这就是陈经理的底线,“陈经理,我这不不懂吗,就随口一问,再说了,我今天来不是查你们的,就是察这几个人。别紧张。”这是他这几年出外勤摸索出来的技巧,从进门那一刻,他和陈经理的博弈就开始了。
果然,接下来的询问进展得很顺利,陈经理还去后面有着玻璃门的铁皮柜子里翻出来了这几个人签字画押的合同。
这几名男子,年龄在19岁至25岁之间,都是外地人,基本上都是四五线小城市或者乡镇出来的。在这地方最少的工作了半年,最长的做了两年多。据陈经理说,他们几个人关系还不错,经常下班一起回出租屋,或者一起出去吃个饭什么的。其中有几个人是合租,陈经理还写下了他们的住址,是离这红灯区不远的旧房区(就算新希望岛是开发区,但哪里还没有点历史遗留问题呢)。
“有他们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么?”陈子轩问。
陈经理摇摇头,“我们没要过,再说了,大小伙子出来干这个,谁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啊。”
呼……陈子墨叹口气,“这几个名字,都是真名么?”
陈经理又摇摇头,“不一定,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给的这个名字,不过多半是化名,又来也有人给自己取艺名的。”
“那你们招人的时候就没留个身份证复印件什么的?”陈子轩对这种公司的管理实在是头疼,可偏偏,他们就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工作。
“没有,”陈经理如陈子轩所愿(怨)地一样,摇了摇头,“他们都是临时工……”
干!好一个临时工。陈子轩气得咬牙。
“那他们还有别的熟人么?其他的朋友或者女朋友之类的?”陈子轩问。
“有几个女朋友,有一个好像还在上学,朋友么,不太清楚了,不过女朋友也总换的,你知道的,干这一行。”陈经理说完停了下来,“警察同志,他们是犯法了么?”
“别多问,”陈子轩收好陈经理给写的单子,“行了,如果想起来什么给我们局里挂电话,”他转身要离开,“对了,如果他们谁回来了,也挂电话。”他补充道。
尽管他知道,这些年轻的外地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些英俊的小伙子们,早已在那一缸一缸的血桶里泡的肿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