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缓缓沿着柱体向下攀爬，中间倒是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暗门了。
大概下爬了二十多米，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柱体还在，肋梯倒是到此为止了。
两人能听到身下的水声下坠，再落地的声音。
下面不深，应该是海底河流之类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另一处海层。
两人爬出肋梯，黑暗的空间缓缓从昏暗变得敞亮。
这是房间里的感应灯自己亮了起来，亮得不算突然，给了两人眼睛适应的时间。
地面是干的，两人一脚踩上去，还有点重心不稳。
在刚刚攀爬肋梯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有些不适了，不过手脚并用，还是能够克服。
此刻光凭双腿支撑身体，没有浮力支撑，两人险些一跤摔到地板上。
不过作为海纪元的新生物，鲸人最强的就是适应能力了。
更何况两人一个曾经当过兵，一个还是现役军人，身体素质还是过硬的。
晃晃悠悠走了两步，终于还是稳住了身形。
“老爹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看着眼前的一个庞然大物，于京不由喃喃道。
于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生物学家，从事的是基因方面的研究。
海纪元早期，基因学者在返海计划中功不可没，生物基因学科一度掀起了海底学者们的狂热。
如何控制基因变异的方向从而使人类产生定向进化？
尽管基因学者们攻克了众多难题，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但生物进化永远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这门科学从海历元年到现在，一直都是科学发展的重中之重。
于京和刁王强两人还是被这豪华的实验室给震慑住了。
两人在高中时也进过学校的高级实验室，但那些实验室在眼前这庞然大物面前，连个小作坊都称不上。
房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各式各样复杂精密的仪器与标本，陈列在实验室当中。
那些巨大精密的仪器于京自然看不懂，但那些标本于京自然了解他们的价值。
海底生物们的标本自然不会缺乏，大如鲨鱼，小如海藻。
各式各样的标本陈列在实验室当中，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两人甚至以为这是来到了上海巨城海洋生物展览馆。
甚至两人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容量不够大，这个实验室的主人能够整上一头蓝鲸。
但这些还不是全部。
除了海洋生物，还有海纪元之前的，陆生生物。
大到虎狼，小到虫豸。
还有海底陆地的各种海藻植物。
每一个生物学家，都会为这样一个实验室狂热。
而这个实验室，是自己老爹的。
自豪感刚刚油然而生到胸口，却始终上不了头，因为另一股危机感便充斥到了于京全身。
自己老爹的死，一定和这里有关系。
“京哥，叔他以前在这里工作吗？”
“嗯。”于京回答道。
虽然笔记本里没有提及这个实验室，不过稍加联想便能知道这就是自己老爹没有刻意掩藏的秘密。
“昂——”
突然，一阵嘹亮却短促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甚至不用贴近墙壁，两人就听到了那孤独的声音。
“鲸歌。”
两人同时说道。
这种比人类还要更早返回海洋的生物，有他们特有的交流方式。
为了更快地适应海洋，早期鲸人们在许多行为上都借鉴了这种海底的大家伙们。
自然，每个鲸人都对鲸歌十分熟悉。
“不止一头，而且鲸歌里中包含着巨大的恐慌。”
鲸歌一出现，刁王强就撇过头来，看向于京。
于京顺势解释道。
刁王强知道，像于京这样，能够把鲸歌完全解读，甚至当做一种语言的家伙，很难有第二个了。
就像一本风靡旧世界的小说，里面的男主能够与蛇类交流一般。
于京的耳朵，能够捕捉到鲸鱼交流的频率。
“恐慌？”刁王强不解道。
这里是古上海遗址，并不算深海区，什么东西，能让起码两头以上的鲸鱼产生恐慌。
难道是那个东西？
刁王强心中隐隐有些不寒而栗。
于京见刁王强有些失神，提醒道：
“强子！”
刁王强这才反应过来，晃了晃头，问道：
“京哥，我们继续在这里看，还是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于京想了想，又看了看眼前的实验室，说道：
“先看看……”于京话还没说完，突然房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如同海底地震一般。
一股眩晕感直充两人的脑门。
没有过多地思考，两人默契地，头也不回地向墙柱的肋梯冲去。
天大的秘密，也没有命值钱。
房体一边摇晃，两人一边爬上肋幕。
终于从黑暗的地方钻出，到了有水的地方，两人把头套取下，狠狠地呼吸了几口，吐了几口泡泡。
再注意听时，鲸歌已经有些隐约了，房子也停止了晃动。
难道是哪一头大鱼不小心碰了一下这栋房子？
“京哥，能听出来发生了什么吗？”
于京摇摇头，说道：
“听不出来，只能听出来那些虎鲸很害怕些什么。而且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虎鲸可没那么大本事，把这栋楼给晃到刚刚那种程度。”
“虎鲸？”
“嗯，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虎鲸。”
虎鲸又称杀人鲸，有着一个极其凶残的名字。但与他的名字恰恰相反，虎鲸一度被认为是最亲近人的鲸类之一。
凭借着凶猛迅捷的本性和集体合作的特性，虎鲸称得上海洋中的顶级掠食者。
在这浅滩之中，什么东西能对虎鲸产生威胁？
“京哥，我出去看看。”
“轰隆……”
刁王强话音未落，房子又开始抖动起来，甚至比之前那次更加剧烈。
“一起出去！”
于京在后面推了刁王强一把，两人一齐向外面游去。
仿佛这房子苦苦支撑，就是为了等待两人逃脱出来。
于京和刁王强一个猛子从窗口钻出，那背后的房子便开始分崩瓦解。
于京倒吸了一口冷气，还好自己反应地及时，不然就只能等着狼鲸搜救队来这砖瓦废墟下面捡尸体了。
不过……看着这碎石乱瓦，于京的心猛的一揪。
自己老爹的实验室啊！
“京哥，房子全倒了。”
刁王强提醒道。
于京一眼望过去，附近的房子倒塌了一大片。
这种破坏程度，不可能是虎鲸制造出来的。
“这地方有问题，强子，我们先回去。”
刁王强点头。
两人贴着海床全速朝着东方明珠塔的地方游去。
那里有之前留下的交通工具——游鲸号。
虽然鲸人们的体能相必之前得到了显著提高，但长距离的活动，还是少不了交通工具，而且一些应急的装备，要是让两人背着游，即便是鲸人也难以做到。
不管是人类还是鲸人，最强大的武器，是智慧而非体魄。
游到东方明珠塔，两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进入市区后，便没有出现房屋坍塌的迹象了。
于京的船就停在明珠塔的上方。
两人缓缓上游。
“京哥，你看那边。”
刁王强突然停了下来，指向另外一边。
于京也停了下来，顺着刁王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于京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光没了。
早先自己来的时候，正值午时，在自然光较强的时候都还有其他人的灯光。
可是此时看去，那些地方哪里还有光亮。
而且在古城里面，一个人都没碰到，这放在平常，都是少有。
“赶紧走，这地方有点瘆得慌。”于京打了个寒战，对刁王强说道。
两人隐约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氛了。
从实验室听到鲸歌开始，两人便感到古怪了。
两人快速抖动双腿，提速向上游去。
越往上能见度就越高，两人已经隐约能看到于京的“游鲸号”了。
突然，两人的探测镜里，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塔壁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轮廓。
那红色的轮廓原本正像一只蜘蛛一般，趴在东方明珠的外墙上，此刻感应到两人上升的动静，便开始缓缓向于京与刁王强这边挪动。
于京与刁王强对视一眼，双腿猛然一摆，瞬间和那东西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动，那东西自然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了，也爆发了速度。
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怪叫：
“桀桀——”
宛若来自地狱恶鬼吃人时的可怖笑声！！
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头皮被叫的有些发麻。
海中多年，两人还从来没有听过沙哑尖利的声音。
两人没有时间回头看，眼中只有上方的游鲸号。
即便是鲨鱼群也休想对游鲸号这种半军事水艇造成损伤。
那东西速度极快，即便是于京与刁王强有意识地先与它拉开距离，那东西还是缓缓追上了两人。
“强子你这个变态！”
于京口中吐着水泡，咬着牙说道。
刁王强游得比于京要快上些许，一直在部队接受训练使得刁王强的身体素质如同牛鲨一般。
于京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背后那东西已经伸出了爪子亦或是触手，正图谋着怎样把自己拉入下方的黑暗。
“嘭！！！”
一声枪响，于京猛的一激灵，抬头看去，正是刁王强趁着自己吸引了那东西的注意力，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把从部队里带出来的手枪，对着自己身后来了一发。
说是手枪，却早已和曾经陆地上的金属枪械有些不同。
曾经的子弹都是制式的金属子弹，在水中携带金属子弹会极大地增加鲸人们的负荷。而激光武器也曾经短暂地出现在过海底，不过因为水中光线会遭到各种杂质的阻挡，所以也不适用，最后才采用了水质子弹。
直白的说也就是，水枪。
不过是威力加强过数千倍的水枪，通过不断压缩是水压大到能够击穿钢铁的程度，再加以冷却凝结成极致的寒冰，最终造成巨大的杀伤。
不过这种小型冰枪只能用来短距离作战，如果想要更远距离的打击敌人，只能通过更复杂的仪器。
但胜在轻巧灵活，无限弹药。
“叮！！！”
一颗水弹，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将那东西击退，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刁王强听到这声脆响就知道不妙，急忙提醒道被冰枪震慑得有些愣神的于京道：
“他还没死，快走。”
于京这才反应过来，加速向上冲去。
“桀桀！！”
下方又传来催命的怒吼，显然是这一记冰枪将它打疼了。
快！快！快！！！
于京与刁王强疯狂摆动双腿，奋力向游鲸号冲去。
“哐啷！！”
开门，潜入，关门一气呵成。
两人终于进入到了安全区。
“崩！！”
物体撞击的声音，游鲸号瞬间颤抖起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又在游鲸号里面翻滚起来。
“桀桀——”外面又传来了沙哑的叫声，却显得凄凉痛苦。
看来是撞到铁板上吃痛了。
两人总算稳定住身形，缓缓游到了控制室内。
“那是什么东西？”
于京一边疑问道，一边打开了游鲸号的防御模式。
四周开始变得透明起来，这下于京就能够看清楚那东西的面貌了。
“嘶——”
看到面前那东西，于京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东西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
那怪物大体如同鲸人一般的身形，却长着一颗恶鬼般的头颅。
面部覆盖着一层如螃蟹般的甲壳，只露出凶狠的圆目和一张血盆大口，里面露出如鲨鱼般尖锐的牙齿。
一双手臂，上面张满了倒刺，手臂前端也宛若螃蟹一般，长着一个硕大的手刀。
背后的脊柱上突出了与体型不符的长细尖刺，在游鲸号的大灯照耀下，那尖刺上还冒着幽幽的绿光。
最诡异的还是那东西的下半身，既长出了如同鲸人们般的双腿，却又从尾椎出生长出了如同章鱼般的触须，显得诡异异常，宛若用海洋中各种生物拼凑而成的恶鬼，在这浅海宣泄着对人间的不满。
“桀桀——”
那东西还在怪叫着，又一头撞上了船体。
“强子，你别告诉我，你见过这东西。”
于京瞥见了一旁刁王强的表情有些怪异，问道。
面对于京的疑问，刁王强也没有刻意隐瞒，缓缓说道。
“海鬼。”
吐出这两个字，船里的空气仿佛都开始凝滞。
“我跟你说的不太平，就是说的这个东西。”
看着外面一次又一次撞向船体的海鬼，刁王强说道。
“这玩意儿，是自然衍生出来的吗？”
于京看着外面那张狰狞的面孔，问道。
“不知道，至今为止，军队还没有捕获任何一只海鬼。”刁王强回答道。
于京一挑眉。
“有说法？”
“每次我们要抓住它时，它就会迅速萎缩腐烂，据专员推测，是它主动分泌了某种腐蚀性物质让自己的秘密得以保留，但是你看……”
剩下的话刁王强没说，但于京已经明白了。
看外面这凶残狰狞的海中恶鬼，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从哪里获得的智慧，去防止鲸人们窥探自身的奥秘？
“警报！警报！船体受损！”
突然游鲸号内开始闪烁起红灯起来。
船中的两人皆是一惊。
这只海鬼的破坏力强的惊人！！
“强子！！”
于京喊道。
刁王强立马接过操控盘。
游鲸号尾巴上便开始喷出螺旋状的水柱，船体也开始加速起来。
之前两人还有恃无恐，这红色的警报算是给了两人当头一棒。
游鲸号飞速地逃离，那海鬼见了，又桀桀地怪叫着，游动着身躯，追逐着游鲸号，还时不时地给予船体一次次撞击。
“妈的，没完没了！！”
刁王强也是被激起了火气，操控着游鲸号横移。
你要撞，就撞个痛快。
“嘭！！”
游鲸号的吨位毕竟还在，那海鬼被撞飞出去，原地摇了摇脑袋，这是被撞得有些发晕了。
“桀桀！！！”
两人能够听到海鬼的怪叫里满是愤怒。
那海鬼又冲了上来，但此时游鲸号的速度已经提升上来，那海鬼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两人原本以为已经成功摆脱，却没想到那海鬼竟然用下半身的八爪鱼触手紧紧地吸附在了游鲸号的船体之上。
同时拼命挥动手刀，一次次地砸向游鲸号的外壁，发出乒乓的巨响。
“怪物！！”
于京的嘴巴能装下一个鸡蛋！
海鬼，颠覆了他对一般生物的认识，甚至是，想象。
“不能往市区走，这么个怪物带到市区。先不说游鲸号扛不扛得住，就这么直直地带过去，延途碰到人就麻烦了。”刁王强说道。
于京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向上。冲到海面上去，老子就不信它还不松……松脚盘子。”
说完，于京便感觉到船体倾斜了起来。游鲸号正全速朝着海面上冲去。
“乒乓！”
那海鬼还是乐此不疲地敲击着游鲸号，浑然不理会游鲸号的动作。
……
此刻还是傍晚，太阳已经将半张脸掩藏在海面以下。海水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红润细腻，彰显着独特的柔和与美丽。
一艘潜艇突然从幽暗的海底冲出，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
那只海鬼，即便跃出海面，也死死地贴在游鲸号之上。
原本两人是想凭借海水与空气的交替，摆脱海鬼的纠缠，却没想到冲出海面的一瞬间，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海鬼看似恐怖坚硬的身躯便开始萎缩腐烂，最后化为一滩烂肉，坠落在海洋之上。
隔着游鲸号，于京仿佛都能闻到那一股浓浓的臭味。
“现在这片海域，这样的海鬼，你们碰到了几只？”
于京突然问道。
“加上这一只，五只。”
刁王强回答道。
于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怪物，绝对不能让它在海洋中大肆繁殖。”
这种海鬼，除开鲸人，绝对是海洋霸主般的存在。
通过游鲸号的反馈，于京都能想象地到这海鬼的力量以及躯体的坚硬程度。
再联想在实验室听到的带着恐慌的鲸歌，就能联想到这家伙的杰作了。
“京哥，你说，这家伙是怕没有水，还是怕光。”
刁王强陷入了思考。
海鬼消亡的一瞬间，他就开始想了。
之前为了杀死另外一只海鬼，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
“光，或者干脆就是无水环境。”
于京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嗯，我回去汇报给老大，看他怎么说。”
刁王强回过神来，这才又重新驾驶起了游鲸号。
游鲸号缓缓得游动着，突然于京发现了什么，喊道：
“强子，你刚刚说，你们发现了几只海鬼来着？”
“五只啊，怎么了？”
“你……低头……看……”于京的语气有些颤颤巍巍起来。
游鲸号开启了拟态模式，下方变得透明，刁王强乍一看，只感觉到下面黑乎乎一片，仔细聚焦过后，却发现那些黑色正在流动。
背刺，章鱼尾，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桀桀怪叫。
海鬼！！！
密密麻麻的海鬼！！
两人瞬间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