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昏迷的那一天,据守夜的宫女太监们说,景明帝知晓后大怒,不顾皇后劝解,罚三皇子在沁芳殿跪了一夜。
那日,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长欢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不是端着药碗侧立在旁的蓁久,也不是一旁满脸担忧的景明帝,而是跪在床头满眼通红,从来都是自恃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三皇子。
“三哥来此为何事?”千辛万苦终于喝完药汤的的长欢声音有些发颤,思绪便也从过去模糊的记忆里飘回了当下。
“听闻父皇前日给长欢指了一位老师。”晚桑的语气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十分肯定。
“三哥消息真是灵通呢。”长欢往嘴里扔了颗蜜饯。
“素闻当朝太傅名声斐然,气质不凡,长欢妹妹可否替三哥哥引荐?”晚桑笑的一脸璀璨,隐隐露出右边嘴角的虎牙。
“三哥哥若要见谁,只消说一身,皇城内外,自是有人上赶着拜在前头,何须长欢引荐?”长欢含糊道。
“咳...”晚桑有些被长欢的话噎住了。他快速地瞧了眼一旁侍立在侧的蓁久,见蓁久并无异色,脸色稍霁。
“你这丫头,旁人面前总是一副贴心小棉袄的好模样儿,怎在我面前偏就如此牙尖嘴利?”晚桑颇无奈。
“长欢对可敬可爱之人,自是必须乖巧听话的,譬如父皇与阿嬷。”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的笑,笑容里有说赢晚桑的愉悦。“但若是对着三哥,那就没甚必要了。”
“长欢如此,哥哥可就要生气了。”晚桑凑上前去,两手抻开作势要掐长欢的脸,一旁的蓁久并不阻挠,只一如往常地看着两个人玩笑胡闹。
“哥哥每每说不过长欢,就只知道来掐我。”长欢往后闪避着打了个滚,却仍然没躲过晚桑的手掌心。
“唉,好妹妹,你就代为引荐一下吧。”晚桑双手轻轻捏着长欢的两颊,像捏着两团富有弹性云朵。
“三哥可对这位才高八斗姚太傅着实好奇的紧呢。”
其实,三皇子哪是因为姚太傅的满腹才学而心生好奇,左右不过是这位太傅自凌空闻世以后,上到宫闱世族,下到阡陌白丁,无人不赞,更无人不拍手称好。但真正让三皇子在意的是,近日来,他在安陵的美男子排行榜上的名次退了下来,现如今只位居其二,而榜首,则换成了仿若一夜成名的姚太傅。
说到安陵的美男子排行榜,本是民间人士无聊时所作的一份排名。安陵本是邶国都城,天子脚下,莫非名士。奇人异士,气质独决者,姿容昳丽者,心怀鸿图者,胸藏才智者,皆在此汇聚。也不知何时起,坊间茶肆上就流传了这么一份名单,被记录在册的人,皆是安陵内外较有名望,且容貌俊美者。
晚桑乃为皇子,姿颜自是不会轻易流露于民间。但三皇子天性恣意浪荡,喜好玩乐,某日偷溜出宫,听闻此榜,竟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乎便着宫中技艺最为精湛的画师代为画像,让人投入市中,虽不能全现三皇子的神韵风采,但也十之七八,让人万分惊叹了。
至此,三皇子便长居此排行榜榜首,不论此榜是否三月一换,一年一换,三皇子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变动过,直到今冬初始的时候,姚太傅以一纸策论在朝堂之上声名大噪,进入了安陵人的视线,人们这才注意到,世间竟真有如仙下凡的男子,气质皎然若游龙,因此安陵美男子排行榜榜一的记录,很荣幸地被姚太傅打破了。
让三皇子最最无法忍受的是,他退居榜二也就算了,竟然还落后姚太傅二百五十票,整整二百五十票,一票不少。且据小道消息,为姚孺投票的,除了安陵上上下下已经出嫁的人妇,或待字闺中的芳华少女,还有那些不着五六的王宫贵族和市坊乡民。
这说明什么?这说抿姚太傅现下,不管是在妇人,少女的阵营中颇受欢迎,就连士儒布衣,也对他颇为喜爱。而地位尊贵的三皇子,却只能靠一副皮囊攥住安陵少女的心,再无他人肯为他倾颜。
“好长欢,你就帮帮三哥哥吧。”晚桑终于意识到再长欢面前强硬丝毫没有用处,便开始卖软和利诱。
“你若想见太傅,朝堂之上自是有你见的,何必在我这处死乞白赖地做惺惺之态。”长欢言语强硬,但是语气却开始软了下来。
“你素来知晓三哥一颗心都不在政事之上,更遑论去朝堂之上听那一群言官谏士乌压压的如黑鸦一般逮着父皇争辩,且我若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腆着这张脸让他们指着骂。”晚桑一脸可怜见的。
“那也是三哥活该,父皇整日辛劳,三哥却不知帮父皇分担些许。”长欢歪过头去。“长欢若是三哥,定要每天巴巴地呆在父皇身边,竭力为他分担一分,也是好的。”
“父皇辛苦,自有二哥帮他分担,何须你我瞎操心。再说我去凑个什么劲,倒不如我玩我的,你乐你的,二哥做二哥的,自是人人皆大欢喜。”晚桑眉间现出一丝不屑,随即被他很好的隐去,风吹流云般,再无痕迹。
长欢并不能明了,只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晚桑,等着他的回答。
晚桑偏就转换了话题;“好妹妹,你帮是不帮?”
“三哥要作什么。”长欢有了些警惕。
“长欢若是不帮,可就怨不得三哥了。”说完,晚桑不给长欢反映的机会,伸过手去挠长欢的胳肢窝。
“哈哈哈...哈哈哈哈...”长欢扭动着想逃开,但无奈晚桑比她高大的太多了,自己的反抗也显得那么无力。
“三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公主浑身颤抖,抑制不住地接连笑着。“哈哈哈哈哈...阿嬷...快救长欢...哈哈哈...”
这边蓁久看着小公主被三皇子挠地满脸通红,虽然知道三皇子一向疼爱长欢这个妹妹,但心下到底也有些替长欢着急,只是看到三皇子刚才的一个眼神示意,也就知晓三皇子在明示自己什么。
“快说,长欢帮是不帮?”晚桑的语气带着目标既得的愉快,仍没有立马放过长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长欢笑的肚子都疼了,一双眼睛似乎都已经无力睁开。“哈哈哈...我......哈哈哈...我帮...”
听到长欢的答应,晚桑也就立马停下了手。
小公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下起,好一会才缓和下来。
“来,给哥哥笑一个。”晚桑又来掐长欢的脸。
长欢没有动作,随着晚桑的狗爪子在自己的脸上乱掐,只用眼神狠狠地剜着晚桑,却不知道自己自以为作出的恶狠狠的眼神,此刻在某人的面前却像求饶一样,甚至于有一丝丝可爱。